两人一走,房间里面迅速恢复一片漆黑。黑暗是最压迫人的,如坚冰一般的黑暗涌向子宁,让她一阵恐惧。她竭尽全力试图挣脱绳索,就像球赛一样,没有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承认今晚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晚。浑身的疼痛也在子宁强悍的精神力之下降低到了零。
清晨的阳光再次落入这个昏暗的房间,子宁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拖去三一广场。昨晚她用尽各种手段试图挣脱,都没能奏效,等到早晨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无力挣扎,甚至无力迈步。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她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只是遗憾,遗憾没能陪着妈妈一起去环游世界;遗憾没能再听一次灵月的声音,看她一本正经地卖弄自己的知识;遗憾不能亲口对商说对不起,都是因为她的任性和冲动,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还有,还有那句喜欢,最终还是要带进坟墓了。子宁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泛着月华的银色长发,盛满星光的紫色眸子,以及永远洋溢着温暖笑意的俊朗面容。
火光冲天,人们在欢呼雀跃,又一个为祸人间的女巫被烧死了,生活又将平静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个女巫被教士们找出来。
子宁最后留恋的是商,而商醒过来的时候,正看着子宁正挣扎着被带入教堂里一条黑暗的长廊,想要叫她的名字,却敏锐地发现周围人的恶意与贪婪,没有脱口而出。之后他则被送到另一边的宽敞中殿。他试了好几次,发现自己没法变回人形。接着他试图用鹿角顶开笼子的门,几次失败之后也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他没有告诉子宁,造船的事情,他用的并不是魔法,而是他自己的生命力量。神鹿一族的生命力量也许强过人类很多,而且可以在必要的时候随意支配,好像魔法一样。但其代价也是巨大的,或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变回人形,或是寿命缩短。直接的影响就是身体损耗过大,所以才出现子宁惊慌失措的那一幕,商煞白的脸,青紫的唇。虽然他昏睡了很久,但是还是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商在休息着,思考却是一刻未停,从牢笼的坚固程度,怎样突破,到整个教堂是什么形制,子宁会被关在哪里,逃出来之后往哪里走,都一一缜密地考虑一遍。发现自己对越狱这项活动如此驾轻就熟,商也只能苦笑,自己果然是个灾星,无论到哪里,和谁在一起,总能遇上牢狱之灾。
“哇,多么漂亮的神兽啊。”一个甜腻的声音打断了商的思考。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在几个人的陪同下,站在牢笼的边上欣赏着“奇异的动物”。
这是商生平第一次被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观看,羞恼之情在心中徘徊了几圈,最终被他强硬地压下。毕竟把子宁救出来才是大事,被人看看又不会怎样。想到子宁,她确实提过动物园,每次他不厌其烦地分析曲辰来路不明,居心叵测,子宁在烦不胜烦的情况下,总会威胁要把他送到动物园去,保证会成为国宝级的展览品。这一次的事情,又一次印证了曲辰绝非良善之辈,他们虽没有在海上遇险,但是小镇上的危机似乎更加令人头疼。
“我想摸摸它。”甜腻的声音娇气地要求道。
“当然可以,夫人,要知道独角兽最喜欢纯洁美丽的少女了。”陪同的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一脸谄媚。
商看着所谓的纯洁美丽的少女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伸出短粗肥胖的手,带满了各种纹样的戒指,指尖还涂着鲜红的蔻丹,简直就像鲜血一样。嘴唇与指甲是同色系的,鲜血淋漓,满脸菊花般的皱纹,这样的“少女”足够让任何一个人敬而远之。
商后退了几步,无奈笼子实在太过狭小,还是没能逃脱她的魔爪,“很舒服啊,这皮毛真是柔软。嗯,还有颜色,这颜色我还从来没见过。或许做成挂毯会很不错。”贵妇人装着小女生甜腻的嗓音,却说着要把如此美丽的生灵剥皮拆骨的残忍行径,令人异常恶心。
在她的手准备再度放下的时候,商已经站了起来,用角狠狠地将这个女人顶翻在地。商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了,等那个大腹便便的陪同人员靠近的时候,也遇到了同样的待遇。翻倒在地上,肥胖的身躯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该死的畜生!夫人您没事吧。”他起来之后不忘第一时间来献殷勤,“把它看牢了,别让它再闯祸。”年轻人唯唯诺诺地应道,害怕地看看商,显然没料到看似温和的他居然能这么有爆发力。所以在贵妇人走之后,年轻人也没留多久,逃命一样地离开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商开始认真研究撬锁的技巧,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把子宁救出来了。正当他准备再一次用他的“魔法”把锁打开的时候,一个黑影踏进了中殿,他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踏在石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他渐渐走近,和那些审讯的人员一样,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袍里。
“不要命了?”黑衣人压低的声音说道,似乎不想让人发现他是谁。
“你是谁?”商停下工作。
“我是来帮你们的。”黑衣人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商厉声问道,“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你现在把仅有的力量用在撬锁上,准备怎么救人?”黑衣人嘲讽道,“等你,那位小姐早就被烧成焦炭了。”
“烧成焦炭?”商的声音有些不稳,“为什么?”
“她被当成女巫,明天要处以火刑。”黑衣人的声音里也有些焦急意味,“一句话,相信我,还是不相信?”
商沉默一下问道,“帮助我们,你要什么?”这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助他们。
“你们从船里面拿到的褐色皮箱。”黑衣人干脆地说道。
“好,我信你。”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