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日已初斜,天边火红,似是燃烧火焰,我愣愣的看着这如梦境里的场景,想起刚才种种,心里一片凄然,面颊微湿,用手一摸,竟是一行清泪划出,印着天边如火夕阳,竟是如泣血。
我看的愣神,身后纳兰红玉挨近,一双透着湿意的手拍在我的肩头,然后另一只手上包袱递过来,纳兰红玉那声音还是那般似公鸭叫,但我现在已经没有了讽刺他的心情,纳兰红玉见我这样,将包袱放下,走到树丛后面,“换好衣服就赶紧走,我们出来半天了,那病鬼现在恐怕已经知道我们逃跑的消息了,乘着城门还没有关,我们赶紧出城,到时一直往南走,就能到三国交界,到时我们就分开,分开之后你也想怎样就怎样。”
我突然来气,手上随便抓一个东西就向他扔去,但手刚抬起,又放下,双手捧着放置胸口,牙关紧咬,手里紧紧砸着手上的玉笛,心里原本的颓然开始有了清醒的迹象。
娘亲你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吧?一个人苦苦等了十几年,思恋了十几年,早就计划着要回去,要不当时跟着我和千雪一走了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何苦来这一遭,最后抛下我跟千雪?
慢慢将玉笛上移至唇边,运气而出,笛声倾泻,悠扬婉转,映着夕阳美景,和着清泪微淌,道着我这千年不断轮回辗转的苦……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惑人,‘情’之一字最伤人,也是‘情’之一字最害人,害得我受尽这世间轮回之苦,害得傅映华痴病缠身,害得我娘受这十几年相思之苦,最后终于追随而去……
心里有恨,傅映华,这恐怕也跟你脱不了关系,如若不是你,我娘为何能回来,为何会知道她苦苦等待的人已经逝去,为何我娘最后会自己追随而去……这都得怨你,这一切的苦楚都因你而起,到时我会让你千百倍的偿还你给我娘带来的一切!!!带给我的这亲情别恨之苦!!!
晚风应景,似在悲鸣,吹散了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吹落了头上华冠,一头秀发披散,似是群魔乱舞,释放着我这心里的悲痛。
若即若远,似是听到阎王那无奈的声音——箫歌,你又何苦呢?……
“莫伤心,这世间别离苦恨之人多之又多,谁也管不了谁,死的死,活的活,千千万万人都在这之间挣扎,只是有的人选择活的方式不同,有的人选择继续漠视过活,有的人却选择了为死去的人报仇,对一个君王来说,最大的伤痛除了‘情’还有一样,就是每个君王都不会容忍自己的江山被别人掠夺,那是一世都无法消去的伤,如果你想这样做,我帮你。”纳兰红玉不知什么时候换好衣服坐过来,虽是十四五岁少年身姿,换上墨色粗布衣裳,背上斗笠背负,但神情间却是少见的肃然,临风而立,对着傍晚斜阳,有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鼎力,似是天地间唯他一人,万物是他的附属。
我放下手中的玉笛,淡然一笑,没做回答,心里却苦笑,感叹这红尘苦海真是害人不浅,人一旦入了这尘世,就如入了一洼泥地,让人想不沾污都不行。
叹息一声,心中似是平静下来,这苦海都渡了千年,也不在乎这么一世,只是这一世似乎与以往不同,但该来的总要来,心下了然,我从地上起身,抓过旁边的包袱。
“你去哪?”纳兰红玉抓住我的手。
“换衣服。”我晃晃手上的包袱,再提提身上还没换下的明黄袍子,本来还不觉得,现在仔细一想,这身衣裳恐怕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只怪当时自己被那状况弄得不清不楚,在加上为我着衣的是我娘,没细看,现在看来,这衣裳下摆处绣着好些龙纹,要是穿出去,恐怕不用他们找,自己主动回去更方便。
“哦,那你去吧。”纳兰红玉讪讪放开手,不知是我眼花,看到他脸色微红。
我装作靠近,纳兰红玉向后退了几步,似是躲闪,我闷笑几声,乘着纳兰红玉还没反应过来,忙提着包袱往树丛后面跑去,在树丛后面站定,听到纳兰红玉怒吼的声音传来:“傅梨雪!!!”于是我放肆大笑,嘴里边道:“我换衣服了,偷看女子换衣服者世间难容!”然后剩下纳兰红玉在那里气得来回踱步,想过来又不过来。
我将衣裳退下,取出包袱里的一套男装换上,青色粗布,一方同色头巾,很普通的童子打扮,头巾不好弄,只换好衣服就走出去。
将手上头巾递给还在生闷气的纳兰红玉,纳兰红玉疑惑的看着我,不明所以,我指指我的头发,又指指头巾,瞬间纳兰红玉脸色憋得通红,双眼似是要突破眼眶。
“快点,天都要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将纳兰红玉的话重新提一遍,最后纳兰红玉还是抓过头巾,将我头发挽起,用头巾抱住,又拿过一根发带捆好。
我用手摸摸,感觉还不错,于是表扬似地拍拍纳兰红玉肩膀,道:“为了表扬你,本姑娘就主动为你献上一曲。”说着就从袖中掏出玉笛,这次笛声清脆,欢快的曲调,名叫‘猪八戒背媳妇’。
纳兰红玉听得皱眉,最后下一结论,“好怪的调子。”
我嘴吹笛子不能说话,只是眼睛横扫一眼,继续吹奏,心里却没有那欢快的感觉,这原本是以前逗千雪笑的曲子,现在娘已不在,不知千雪在哪,到时要怎样跟千雪提起这事,以千雪那性子,不知会如何?会不会哭着吵着要娘?
“走吧。”曲子吹完,该走了。
“等一下。”纳兰红玉将我们换下的衣服用布包好,藏在树下,上面盖上腐烂的枯枝树叶,然后才同我一起走。
背后夕阳已隐退,夜晚来袭,风有点凉,我回头看看,似乎看到了那弯弯曲曲的走廊,廊间桃花纷飞,我娘再其中掩嘴轻笑,脸若桃花……
抓紧手中的玉笛,娘,我会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