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仍在议论纷纷。
石兴刚拍拍手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如果有兴趣,可以过几天再来打听鉴定的结果吧。”挥挥手,穿过门诊部大厅,在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邵强对小玲道:“水医生怎么会嫁给这么个男人?太委屈人了。”
小玲笑一笑,道:“你知道什么。人家水医生可不委屈呢,她这前夫我可认识,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呢,建设银行的行长,别提多有钱了。别看水医生不显山不露水,居然曾经钓上过金龟婿哩。啧啧,就算离婚了,水医生该得到多少离婚费?哎哎,你到哪里去?”她一把抓住邵强的胳膊,止住他向里走的步子。
邵强回身道:“我去看看水医生怎么样了。这么一闹,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傻呀!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往人家一个离婚女人身边凑,是什么意思?今天这个事情一出,不管她偷没偷汉子,名声都完了,别人躲还躲不及,哪有你这样还往前凑的?”
邵强甩开小玲的手,皱皱眉道:“你怎么能这样啊?做人可不能太势利。好歹大家都是一个科室的人,相互关心一下,总是应该的吧。”说完就往住院部的大厅里走。
小玲迟疑了一下,想想又不放心就这样让邵强去见水晶,便也跟着走了去。
水晶就那样坐着,看着对面楼顶上露出半边脸的如血的夕阳,一动没动。
她梳理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始终没有想明白。她不明白石兴刚为什么说点点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真是孩子妨碍了他与其他女人的婚事,他不想要孩子了,按她所知道的他的性格,他会直接把孩子交给她的,因为他是知道她爱孩子的,并且一直想争得孩子的抚养权,大可不必编出这么个理由,弄出那么大动静。如果,是离婚时她决绝的态度惹恼了他,他充其量就只能在医院领导那里施点压力,给她小鞋穿穿罢了,不会这样大张旗鼓,虽然出了她的丑,但何尝不是伤了他自己的面子,他不会那么傻,拿自己银行行长的身份面子来图一时之快。当然,对于他今天打她耳光的行为,虽然在最初她是又羞恼又愤怒的,但此时冷静后想来,任何一个男人得知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一时行为失常,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并不会真的和他计较他的过激的行为。那么,为什么会造成这么一个结果呢?是谁造成了这样一个结果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医院对石兴刚检查的结果有误!
正想到这里,听得小玲在门口喊她:“水晶姐,你怎么样了?别和那样的浑人一般见识,别想太多,糟蹋了自己的身体可划不着呢。还是早点回家吧。”她才回过神来,回头见小玲和邵强站在门口,强笑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我没事,马上就走了。”
水晶拿上自己的小包,三人一起下楼。
邵强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平日里的诙谐幽默似乎都跑到爪洼国去了,只好默默地跟着走。水晶当然更不想开口说话。
只有小玲说些不关痛痒的安慰之词,那神色里竟然有着一丝轻松和快意。
水晶根本没注意这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但邵强却把这一神情看得真真切切,心底不禁喟叹,这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明白,难道真可以从别人的痛苦上感受到快乐吗?真的很可怕。
水晶想到门诊部去再了解一下石兴刚的检查结果,但马上意识到已经下班了,门诊部的医生都已经离开了。罢了,还是明天再去看看吧。
到了底楼,水晶和二人挥手道别,然后到车库里推出自行车。
花园里的空地上起了一股旋风,把地上的一些烟尘卷起,扑向另一角落,然后消散。
起风了。
水晶向东边的天空望了一眼,黑沉沉的云层迅速地压了过来,如同气势汹汹、张牙舞爪要择人而食的猛兽,伴随着如毒蛇般乱窜的闪电,隐隐的轰鸣声,让人心里不由一阵阵发紧。
水晶赶紧骑上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医院。
自从她离婚后从王家搬出来,她就一直住在城东一套租来的房子里。这还是高中同学艾小雪给她找的房子。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设备算是齐全的,房租也不贵,只是离医院稍远了一些,所以她才买了自行车代步。
天边最后一抹艳丽的霞光消失,风越来越大,路上尘土飞扬,人们行色匆匆,都在赶着大雨来临之前赶回家。
到了巷口,她像往常一样把自行车龙头一拐,便要进巷。不想此时狂风大起,尘沙飞起,顿时迷了她的眼,她没来得及刹车,自行车便与正好过路的一个人进行了亲密接触。只听“噗”“叭”两声,自行车连她和那人同时倒地。
水晶被自行车压住了腿,一时立不起身,倒是被撞的那人先爬起身,过来扶她。她揉了揉眼,这才看清了来人,见那人一身缁衣,心里一震,呆了一呆,低声道:“宏尘师……”不知为何,一时悲从中来,难以自抑,加上手肘和膝盖有些火辣辣地疼,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
宏尘最初不知是故人,待看清来人,心里也是一阵激荡,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
一声炸雷响过,硕大的雨点便如撒豆一般,刷啦啦直往下砸,地上的尘土竟被雨点砸得腾起一层薄薄的烟雾。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泥腥味。
雨点越来越密集,转眼便是倾盆大雨。
在雷鸣电闪中,水晶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抓住了宏尘的手,似乎要从那里得到一点支撑和安慰。
她索性痛快地哭泣起来,酣畅淋漓地哭泣着,浑然忘我地哭泣着。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痛痛快快地哭泣着。
飞驰而过的车辆把路上的积水激起来,扑向他们二人,给他们已经湿透的身体再泼上一层凉意。
匆匆而过的行人,无论是打着伞的,还是没有伞跑着前进的,见这奇怪的两个人站在如注的大雨中,一个是身姿曼妙的哭泣着少妇,另一个却是年轻的僧人,互握着手,此情此景,是何等的诡异,却又是何等的悲怆,那心中自然会生出无数绮丽的遐想,那表情自然也就是怪异而暧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