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打的热闹。
或者说，容悦，正打人打的热闹。
容尚祈刚到事故现场，眯了眯眼，在看清了那个迅疾如影的青衣身形后眼皮一跳。
只见那青衣身影凌空飞起，正手持一把利剑翻转着快到人眼花缭乱的剑花直直逼向一个趴倒在地上唇角带血的铠甲男子。
男子想要退后，却被剑光笼罩住全身无法脱离，眼见那凌厉剑锋恍若死神般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睁大了眼，流露出恐惧惶然。
“小悦住手！”容尚祈心里一紧，连忙喝道。
容悦一旦动手，就不会对任何人留情，他当真是要置人死地，那俊逸的面上冷漠之极，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的剑势快到容尚祈那一喊刚刚出口，他剑锋已经到了那男子颈侧。
轻轻一划，这个讨厌的人就可以消失了。
容悦手微微一动，血光未见，“叮叮——”剑势却被两声脆响阻断。
是两枚飞蝗石。
容悦也不抬眼，剑锋翻转躲过接踵而来的飞蝗石，斜斜一挑，直刺男子咽喉，固执到极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舒子乔几乎是在飞蝗石刚出手便飞身向前，在容悦的剑锋离男子咽喉只剩半寸时从旁斜踢开了剑锋，容悦被这一脚逼退了两步。
容悦终于抬头，面无表情的游离着看向那个坏自己事的人。
一定也是坏人。
“小悦住手！”容尚祈奔上来，挡住容悦冰寒的目光。
容悦的目光触及容尚祈，眸中冷意终于渐渐退却，紧握剑的手也松了。
舒子乔刚刚落地，浑身已然充满战场厮杀时的凛冽煞气，女子眉峰凌然，薄唇紧抿，眸光中都是撼人心魄的尖锐犀利。
她并没有去扶看来伤势不轻的连枫，只静静地看着容悦，那个武功高强到不似常人的少年，刚才，她看着那少年要杀连枫，一时急怒，所以下了九分气力，刚刚动脚已然后悔，怕踢出个好歹，却没想只是把这少年逼退两步而已。
这少年……
周围刚才帮不上手的人连忙扶起一直咳血的连枫。
“小悦乖，告诉尚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容尚祈柔声抚慰着眉眼全是戾气的容悦，睁着眼却装作没看见刚才是谁在欺负谁……
“欺负……欺负小悦……坏人……”容悦咯吱咯吱地又磨起了手里的棋子，零碎地跟容尚祈告着状，戾气渐渐淡了下去。
“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舒子乔扫视过全场的人，那些人内心一凛，被这凌锐气势压迫的低下头，谁也不敢对上这样的目光。
全场静谧，只有咯吱咯吱地声音，夹着偶尔的咳嗽声。
舒子乔冷哼一声，转身问连枫，“连枫，怎么回事？”
“咳咳……”那个叫做连枫的男子抹去唇角血迹，咳嗽着苦笑道：“一时玩笑，说错了话，被教训了。”
舒子乔蹙起眉，说错话？说错什么话要赔上性命？“什么话？”
连枫摇摇头，沉默了。
舒子乔正待再问，一旁的几个看不过眼的西水小兵已经愤愤然开了口。
“连副将军不过是玩笑而已，你们大悉的人都开不起玩笑吗？”
“就是就是……不过是说个傻子而已……又没有骂你爹娘……”
“可不是么……”
容尚祈听到第二句，神情陡然寒了，他看着听到这话目光一时委屈一时冰冷的容悦，语气越发温软，“小悦乖，他们欺负小悦……我让他们跟你道歉好不好……”
“小悦乖，他们欺负小悦……我让他们跟你道歉好不好……”容悦喃喃地重复着，手里的棋子越转越急。
那几个兵士更是不平，纷纷给连枫脱罪。
“将军你看，他分明就是傻子嘛……”
“就是……连副将军也没说错啊……”
“傻就傻了还不让人说啊……”
“住口！”舒子乔沉声喝道。那几人立马噤声。
她看着容尚祈，锁紧眉头，“容大人，这件事……”
“舒将军，你听到了……你的副将和兵士随意侮辱别人，我希望他们能跟小悦道歉……”容尚祈打断她的话，俊美的面容上早没了平日的闲散温和，他眸中氤氲着看不清的风暴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舒子乔看着看着就觉得和面前人为敌绝对不是一件能讨好的事情……
“小悦最恨的两个字……”容尚祈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冷冷道：“就是，傻、子。”
“我只说一遍，小悦不是傻子。如果有人再说这样的话……就各安天命……”容尚祈突然笑了笑，这笑绝没有一丝善意，他声音轻松且残酷，“我不会再拦小悦，诸位于我，生死无碍……”
众人听得心里发寒，这才知道，这面相温善的人，若是被触了逆鳞，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容悦飘忽着目光，口中低低重复着容尚祈的话“生死无碍……”，更听的人心里毛毛的。
舒子乔犹疑地望着容尚祈，容尚祈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回视，她只好叹了叹气，道：“阿育，阿威，临夏……连枫，给容公子道歉。”毕竟，清然的安全甚至到了京城后的路子，还要仰仗这位容大人……
那几人沉默。
“对不起……容公子，是我愚妄了……”倒是连枫先开了口。
舒子乔等了等，听不到接下来的道歉，顿时腾起火气，语气不善道：“我的话都没有用了是吗？不是我的兵才不用听我的话，你们是想退伍了？”
沉默沉默。
“对……不起……”终于有人从牙缝里挤出了字。
“对不起！”还有怒气冲冲道歉的……
“对不起……”平平淡淡应付的声音。
容尚祈看着这几乎闹剧的收场，轻轻笑了起来，“舒将军，你的兵真是不一般，道歉也道的如此特别……”显而易见的讥讽，“没有一点诚意。”
舒子乔气结。
本来在周围充当路人甲乙丙的大悉来人这时也都嘘唏出声。
舒子乔知道，自己的兵，连带自己，都彻底得罪了这位容大人了。
她的确是存着护短的心思，所以才没用军法的……这位容大人恐怕是看得清清楚楚……
容尚祈已经带着容悦离开场地了。
众人看够了热闹，也纷纷退散……
舒子乔紧紧抿着嘴，狠狠地瞪了几眼那几个不好好道歉而她又舍不得动军法的人，心里一阵懊恼，不知为什么，她实在无法忍受容尚祈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印象。
也许是因为……
他的言行举止……
太像哥哥了吧……
舒子乔长叹一声，静静抬起头，望向崇山峻岭后的夕阳漫染出的凄艳红色，目光悠远寂寥，穿过西川小道的尽头直到天际。
哥，你在哪里？
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