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小太监急急的禀报说徐渭上朝了,并且特意派人请皇帝早朝议事。
小皇帝跳起来破口大骂,这徐渭也反了天了,让他休息三个月都不干,这才一个多月,竟然恬着脸上朝,真是有福不会享的老笨蛋。
但气归气,究竟还是要坐上金銮殿,听群臣山呼万岁,他突然觉得今天的朝堂之上的气氛有些不一般,似乎每个大臣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晦暗和沉重,这让小皇帝的心里也惴惴不安的。想起自己做皇帝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他突然心里一凉:莫非这些大臣看不惯朕了,准备选一个新皇帝出来?
虽说这些大臣跟在屁股后面挺烦的,而且也耽误武道修行,但做皇帝毕竟是一种新颖的体验感受,真被人赶下台,那够令人沮丧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礼部尚书出列,朗声道:“皇上已经年过十龄,至今中宫后位空悬,正所谓母仪天下,后……宫无主,如何母仪天下。臣等已经商议,鳌少保之女‘鳌瑾’肃雍德茂,温懿恭淑,可承宗庙,母天下,堪为皇后之尊,请皇上定夺。”
“这……这是给朕选皇后?而且对象是鳌拜的女儿……”小皇帝‘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远远地瞧去,只看见鳌拜双手拢袖,半闭着双眼,鼻孔朝天,露出两管黑黝黝的鼻毛,看不出是何表情。但可以肯定一点,骡子肯定生不出马来,这鳌拜长的比张飞还张飞呢,他能生出个什么样的女儿来?
让赵御临阵对敌,纵横在千军万马之间,他都不会有这番心神悸动,但是,真要娶个小鳌拜养在寝宫……这还让人活吗?
仔细想想……
“还有这么多大臣看着呢,不能让他们看的出来朕胆怯了。”小皇帝强作镇定:“这个……嗯,朕还年幼,中宫立皇后地事情等两年再定。”
徐渭站了起来,纵目四顾,眉宇间有着一丝不容辩解的威严:“鳌瑾之才可堪后位,皇上既然年幼,此事就由我们这些老臣定下了。”
赵御一声轻叹,有这个徐渭在,皇帝当的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自己的老婆还要别人拿主意,耳边听着群臣窃窃私议,让他有点茫茫然的不知所措。
这时候,只见徐渭面无表情的双手虚按,做了个肃静的手势,金銮殿登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果然权势滔天啊。”小皇帝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渭打开一份奏折,说道:“今日四更才到的千里急报,我天朝北防精兵三十余万,全线溃败,鞑子十万铁骑正向紫禁城前行,不出一月,必至。”徐渭说完这句话神情疲惫,一时间竟然似乎苍老了许多,失去全身的力气,跌倒在椅凳之上。
“太傅大人,这到底……”
“我天朝数千年的传承,想不到竟然落到如此田地……”
金銮殿顿时如同炸锅的蚂蚁,悲戚之意有之,也有火急火燎的询问事态进展的。
“北防有三十万精兵,鞑子不是只有十万人吗?怎么可能?”赵御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徐渭本来就皮黄瘦弱,之所以威风凛凛,全靠一身骨气支撑。但他此时缩坐在太师椅上,双目无神,再无炯炯之色,如果脱去身上的常服,也就是一个街角行将就木的瘦老头而已,看的人好生心寒,他听到小皇帝的问话,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喃喃的道。
“临兵换将,乃用兵之大忌,鳌将军被皇上无辜召回,将士们群龙无首,被鞑子骑兵一击就垮,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毫无战力可言,鞑子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寸草不生,可怜我天朝热血将士,死的不得其所啊。”
“太傅,莫非那鞑子都是自小习武,武艺超凡入圣,我天朝三个将士对一个都难得一胜?”
听了小皇帝这句话,朝堂之上安静了许多,大多是一些不懂上阵打仗文人,想法和小皇帝差不多。
嗤的一声,徐渭竟然笑了起来。
大臣嘲笑皇帝的问话,这件事情如果被追究,必然是一个欺君之罪,抄家都不为过,但此时此刻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都是有一种想法:太傅尚且如此,看来我天朝要灭亡了。
徐渭轻笑道:“临兵对阵不是街头无赖斗殴,谁的人多就赢。古有火烧赤壁,刘备以五万人马大破曹营八十万大军,此役之奇,何其壮哉。所谓将乃军中胆,鳌将军之勇可敌十万精兵……”
“这……难道是朕的错?”赵御瘫坐在龙椅上,心绪翻腾,不知道是何滋味。如果是拔剑相向,赵御自然不惧,杀个把人更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但这是三十万将士三十万条生命,说过一点,鞑子一旦入京,那可就是全国的亿万平民的性命关系。
这个罪名是任何人都背负不起的,这是千古重罪。
更关键的是,这天下是赵御的天下,子民是赵御的子民。
“我天朝难道只有三十万兵马?”
“尚有四十余万,在西域常驻。”
“为何不召回来?”
徐渭脸色阴沉的可怕:“鞭长莫及。”
“这该当如何是好?”
徐渭神色凄然:“为今之计,有两条路,第一,迁都,与西域将士会合。只是路途遥远,长途跋涉,尤其是鞑子骑兵神速,若是全速追赶,我等必定不能幸免。”
“第二,放弃守备,任由鞑子进城,商议条件退兵。”
“徐大人,第二条,若是鞑子要我天朝江山,那又如何是好?”和珅突然发问。
徐渭面无表情:“予取予求。”
“先皇啊,臣子们无能啊……”
不知道是哪个人嘶声痛哭,金銮殿里顿时哀号之声不绝,
“国破,匹夫不愿受辱。”就听见一声大吼,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响。群臣乱开了锅:“李大人殉国了……”
小皇帝呆呆的坐着,竟然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而群臣也无视自己这个十岁的皇帝了。
“都给老夫住口。”徐渭一声暴喝,大殿上如同响起一声炸雷,他精瘦的脸庞却也是老泪满面,只听他喝道:“在堂的都是一国之楷模,为难当头更应该同舟共济,以供后人效仿。如此卑微的死去,你们对得起先皇祖宗吗?”
这一番话说出来,朝堂上安静了许多,只是悲切之意不减。
徐渭走下来,与百官平齐,突然跪了下来,说道:“天朝只有两条路,请皇上圣裁。”
百官齐跪:“请皇上圣裁。”
“这……”赵御的手竟然在颤抖,关键时刻,还是要自己这个名誉上的皇帝来顶缸啊。
“请皇上圣裁。”百官逼问。
赵御心绪电转,他虽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但在满朝官员的数百道目光的逼问下,赶骡子上架,心中瞬间假设出无数种可能。迁都说难听一点就是弃都,因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必定轻装减备,多数建设都要留在原地。
前世的战斗厮杀中,赵御领悟一条铁律,对待仇敌绝不手软,一旦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想必鞑子里肯定有人能理解这点,所以若弃都,必有追兵。
至于放虎入城……于死何异?
死?
“呵呵!不就是一死吗?”想到这点,赵御感觉肩上负担顿时一松,沉积的抑郁一扫而空,是啊,最差的选择不过是一死而已,我早已经死过无数次,又怕什么呢?
只见小皇帝愁容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他淡淡的道:“诸位爱卿怕死吗?”
海瑞当先朗朗而言:“死得其所,纵百次又何妨。”
“好!”小皇帝眼放异彩,言出更是掷地有声:“既然爱卿不怕死,何不拼死一战,纵死也无憾,当属人生第一大快也。”
“北防的三十万精兵尚且不敌,我京都留守的不过数万老弱病残,就算殊死奋战,恐怕也是以卵击石啊。”
小皇帝大声道:“鞑子可有三头六臂?”
“没有。”
“可有天生神力,个个万夫不挡?”
“这……确实没有。”
“那怕从何来?”
徐渭道:“鞑子入关以来,向无败绩,名声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所到之处守城侍卫主动开城放行,我天朝士气尽丧,若不能激起士兵斗志,纵然拥兵百万,也是枉然。”
没有士气?小皇帝点点头,又问:“一月之内,我天朝能从全国各省调度多少将士?”
只见军机处急急的议论,过了一会,回答:“回皇上,大概有十二万将士,不过都是退役预备军士,多有伤病在身,只怕不济于事。”
小皇帝心中盘算,这么些人确实不够,他又道:“加上田地里的百姓,又有多少?”
“大概……大概能有二十万人。”军机处那人冷汗淋漓。
群臣一凛,百姓乃举国兴衰所在,如果上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