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苍汐家的房子与乡里的其它房子不同,那是栋很老很大的宅子。
正门是一扇铁门,两边立着灰色的石头柱子,跟四周围住院子的墙壁的三角顶连成一片。走上前面的阶梯,大门上涂着绿色的涂料,铺首上,纯铜制成的椒图兽安静地叼着那大大的门环。泠苍汐伸出手推开门,两边与墙相连接的地方发出并不刺耳的吱呀声。
前院的中央,墨绿色的大缸里面,几条鲤鱼正晒着太阳。泠苍汐迈步走过去,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水面,于是,那被她点过的地方便一圈一圈的,将水波向外荡漾开来,原本悠闲的鱼儿们也被打乱了游动的节奏。
不理旁边多余的那些房间,泠苍汐走到正厅——那个有着两层楼的房子。
房顶处,两边上挑着的脊梁上,螭吻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落了些灰,但那根本不算什么,阳光照在它们身上,依旧散发出耀眼的光泽;红褐色的瓦片一片压一片的,整齐的排列着,遮住下面那精致的紫檀木雕花。
泠苍汐走过去,毫不客气的用脚踹开那瘦弱的雕花木门:“老奸巨猾的狐狸!给我出来!”
“又搞成这样了……”秋禹然站在门廊处,放下行李,倚在楼梯边的柱子上,无奈地看着这百年(甚至千年)古迹被泠苍汐无情地摧残着。
大厅的正前方,摆着一套红木桌椅,方形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青瓷茶杯,椅子摆在左边,那是只有泠家当家才可以坐的椅子,也是红木的,上面的花纹很独特,中央刻着一朵很漂亮的彼岸花,线条十分圆润柔和,四周连接着的、硬朗粗旷的线条,大概是为了突出它吧。桌子向上,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用篆书写下的“鬼”字,自泠苍汐出生起,那副字就一直挂在那,据说是泠家的第一任当家写的,上面附有他的灵力,可以保佑这栋宅子不被邪魔入侵。也就是说,字在,宅在,字不在,宅也就不在了。
两边,一桌一椅的规格一共摆着六套宾客坐的椅子,正席后面有两个门,通向后院,现在,两个门都是敞开的。
“唉?牛头和马面呢,怎么没见他们出来迎接啊?”禹果的灵魂四处张望着,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东西。
“小,小小小,小姐——!”
没过多久,就有两束风从通向后院的那两个门里冲进了大厅爬到了泠苍汐面前:“大,大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怎么都不提前通知一声?!”
它们都是有形的东西,左边那个有一颗牛头,身上披着灰色的斗篷;右边那个有一颗马头,也披着灰色的斗篷——它们就是牛头马面,泠苍汐叔叔的式神,伴随其左右,被其随意利用的鬼魂。
两个家伙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抬头,只是不停地流着冷汗。
“通知?”泠苍汐抬起脚将刚才说话的牛头踢到了正厅上的“鬼”字旁边:“不是你们叫我提前回来的吗!刚打完电话就忘了!”
“咚!”口吐白沫的牛头掉到地上,失去了知觉……
马面打了个寒颤,一边发抖一边说:“这,这这这个,当,当然没忘!没,没有去接,去接小姐回家真的是抱歉…..!”
“谁问你这个了!”泠苍汐将马面踩在脚下:“那个老狐狸哪里去了!竟然敢叫我帮他干白工——!活腻味了不成!”说完,抬起脚对着脚下可怜的灵魂狠狠地跺了下去。
秋禹然伸出双手抱着肩膀,看着那两个被蹂躏到快要失去知觉的家伙,不禁开始发抖:“今年变本加厉了……虽然说它们已经死了,但是再这么踩下去,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紫卿和齐先生都躲在他身后,不敢探头。
“呐,哥哥…你说苍汐她一会会不会杀急了眼连我们也一起揍啊……?”禹果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笨蛋!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秋禹然呵斥道。
“快、点、说,那个、死老狐狸、到底、在、那、里?!”泠苍汐每说一个字,就往脚下的东西上使劲。
现在是不是应该认为,已经昏过去了的牛头其实是比较幸福的呢?
“老,老爷正在,老爷正在祠堂里,正在祠堂里上香…上香呢,马,马上就过来!”
“上香?”泠苍汐皱了皱眉:“你糊弄鬼呢!?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上香不是早晚上的吗,现在这个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香什么香!”说着,她加重了脚下的力度。
“啊——!”凄惨的尖叫传到秋禹然的耳朵里,他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肩,将视线移向窗外的鱼缸……
“没,没有啊!大小姐我没有骗你啊!今,今天早上老爷起晚了,刚刚,刚刚才洗完澡,所以,所以现在才去上香的……”
“什么……?!”泠苍汐的脸黑了下来:“这都快十二点了他竟然刚刚起床……臭老头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一点身为泠家当家的自觉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从大厅左边那个门里走了出来。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裤子,都是很宽松的款式,身材十分消瘦,肩膀却很宽大;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绑成松散的马尾;虽然已入不惑之年,脸上却没有一点皱纹,不笑自温,细长的眼睛,坚挺的鼻子;耳朵上还戴着金色的男士耳环,俨然一个时尚帅大叔的摸样。
“哟,小汐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叔叔好去接你!哎呀,这都一年时间没见你了,快让叔叔抱抱!”那人见到泠苍汐,立刻展开了笑颜,快步走过来,向泠苍汐张开双臂。
“抱你X个头啊!”然而,泠苍汐却用拳头残忍的摧毁了这个叔侄相聚的美好画面。
“啊~~”泠叔叔捂着自己出血的鼻子直起腰:“小汐啊,真是的,再怎么想叔叔也不能用这么偏激的方法表达吗…唉?你脚底下踩的是什么东西啊?”
“你的式神。”泠苍汐撵了撵脚下的马面,现在,它已经不再动了,大概是失去意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