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姚很迷茫,并且这种迷茫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没有消除。好在她是十分疼惜这个孩子的,孩子胎心弱,她就不间断的每天打保胎针,积极的配合治疗,做胎健,多卧少动。
她很希望能留住这个孩子,承载着杉宝的生命的孩子。虽然他不是那么想留住,每天在向姚的肚子里闹腾。
向姚时常抚摸着宝宝,给他讲故事听,面上的样子很安详,令人不胜唏嘘。徐妈妈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十分欢喜她有了孩子,然而向姚面上只是淡淡的,时常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后来,向姚的父母就回来了,向姚妈妈把向姚接回了家专心照顾她。
徐晓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打了个电话,说可以出来看看她,但只有一天时间。向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赶紧把婚礼办了吧,徐晓就奇怪为什么要急在这一时,但向姚这一段时间的心情都不好,郁郁寡欢,他不想再让向姚不开心,于是应下了。
婚礼的事搞得很急,两家人都不懂向姚想干什么,但看见向姚整天白着个脸做胎健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订婚纱,订酒席,订婚车,订礼仪公司,写请柬……一时之间向爸爸和徐家的老两口忙得脚不沾地。向姚心中很有愧,于是眉头蹙得更紧,笑的时候更少了。向妈妈看到向姚的样子感到有些不安,私下里曾经与向姚爸爸商量过,向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向姚爸爸忙婚礼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一个眼神瞪回去,你希望咱女儿不好还是怎么地啊?向姚妈妈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将向姚看得更紧些。
徐晓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但两家人都想,他说了那天能出来想必就应该能出来吧。直到婚礼那天徐晓的电话都仍旧打不通,一大清早向姚换好了婚纱,再给徐晓打电话,仍然是打不通,她沉默了一会儿,叫婚车开到了徐晓的部队门口。
这一次门口是站着四个哨兵,且都是全副武装,向姚拖着婚纱的长裙摆,望向栅栏里面。那些兵们忙碌的卸东西,扛东西,一副非常繁忙的景象。哨兵虽然见到个穿着婚纱的新娘来到门口十分奇怪,但仍然尽职的做出了驱赶的手势,向姚想要说话,“咔哒”一声枪栓拉下的声音让向姚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哨兵打手势要他们快离开,司机也去扯向姚叫她快走,向姚挣脱,把车上的新郎礼服放在了地上,像一年前把钥匙放在地上一样,向那哨兵指了指里面。那哨兵神色动了动,好像想起来什么。向姚放好礼服,坐回车上,面色平静而温柔的回望了一眼军营所在的地方,“开车吧。”
车子回到家门口时,车队已经摆好阵势,蓄势待发只待新人归位。徐妈妈拿着手机迎上来问:“找到徐晓了吗?”
向姚摇摇头。
徐妈妈跺脚:“这个臭小子,结婚也不积极。”
向姚微微笑道,“没事,婚礼继续。”
徐妈妈愣楞地看着她:“婚……婚礼继续?”
向姚不容置疑的点头:“是,婚礼继续。”对徐妈妈微笑了一下,她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嘿,先生们,现在我们去酒店了。”
一行车队都是向姚爸爸和徐家两老这些年积下的人脉,长达数米,浩浩荡荡地开往订好的酒店。
向姚的一个表妹向唯在接待着来宾,她看到向姚来,很是兴奋的跑过来要抱向姚,向姚惊慌的躲开,让她小心,在向唯不解的停住后,她才歉意的一笑:“抱歉,我现在可是带球的人呢。”
向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吧向姚,你可以啊,结婚不告诉我就算了,这孩子都有了?!待会儿新郎来看我不打折他的狗腿!”
一边人都笑了,徐妈妈也笑着说:“呸呸呸,大吉利的日子你就要打折我儿子的狗腿!”
向姚也笑起来,难得展开眉宇之间的阴郁,“今天你恐怕见不到他了,下次他回来我一定叫你来打断他的狗腿!”
这话虽然好笑,但话里的意味儿就不好笑了,向唯拧着眉毛:“啥意思?结婚还见不到?”
向姚依然是淡然的微笑,“恩,他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一语既出,周围人都议论纷纷,向唯一脸气愤,连带着徐妈妈在边上都不顾了:“结婚也不来,他还想干什么?向姚你这还结的什么婚,别结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把向姚拖走。
向姚拽住她的手腕,恳求的看着她:“别这样向唯,他是军人我理解他。”
向唯跺脚:“随你吧,是你结婚又不是我结婚,你都不着急我急个什么劲儿!”她只是不忿,向姚是几个表姐妹里最漂亮的一个,学历也最好,怎么就嫁了个结婚都不出现的男人,她在心里已经给徐晓打上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标签。
“到了就进去吧。”向姚妈妈到了之后已经看了一会儿了,见两人也说完话了,适时的插嘴。
此时已近正午,酒席都已经备好,宾客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今天结婚的正主儿,已经有些议论的声音了。
向姚爸爸站在结婚的礼宾厅的门口,挽住了向姚的手,挥手让他们都去坐下。
在等待婚礼进行曲响起的这段时间,向爸爸低声的问她:“向姚,你会后悔吗?”
这一刻,时光悄然重叠,两个不同的男人,同时在向姚的眼前,笑着问她:“向姚/姚姚,你会后悔吗?”
“不,我不会后悔。”极力制止住鼻尖的酸涩感,向姚这样回答。
向姚爸爸没有察觉,他低低的叹了口气,“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么漂亮,一点不像小时候那样不讨人喜欢的样子。爸爸老了,这才发现我外孙都要出世了。”眼光温柔的落在了向姚尚且只有细微隆起的小腹上。向姚轻抚腹部,一个小生命在微弱的成长,他的体征十分微弱,如果不是精密的仪器和向姚强烈的孕征,谁也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承载了太多太多人的希望。
礼乐响起的时候,向姚爸爸抬头挺胸的把向姚带着走进了礼宾厅,一直把向姚送上了礼仪台,向姚妈妈在底下抹眼泪:“这个老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新郎呢。”
向姚爸爸在台下递给向姚一个鼓励的眼神,向姚心下一暖。
婚礼主持人有些不知所措,结婚结婚,这新郎呢?一男一女的主持人面面相觑。
向姚走进他们,接过一个话筒,拿在手上,扫视一圈台下不明所以窃窃私语的宾客们,带着微笑,开口:“非常感谢大家赏脸光临我和徐晓的婚礼。大家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
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却依然带着笑容:“因为我的丈夫是一个军人,一个随时就会待命的军人。虽然他今天来不了,但好在,我也并不是一个人。”单手握成拳,贴在心口,“他在这里。”
第一个带头鼓掌的是向唯和一众姊妹,随之一些熟悉的亲眷也鼓起掌来,渐渐地整个大厅响起了掌声,送给一个一个人结婚的新娘。
向姚捂住脸,流着泪说:“谢谢……”
向姚走下台来,换身衣服,一桌一桌敬酒,走到大学的姐妹们那一桌时,大学时玩得最好的宿舍的同学一个个都嘻嘻笑着说:“向姚,这下你赔了吧,那时候说你一定是最早结婚的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
向姚也笑:“谁叫你们一个个的都二十六七了还不结婚,都要当老处女是吧!”
气的她们冲上来就想揍她,向姚告饶:“哎哎,我的姑奶奶们,饶了小的我吧,今天我结婚呢可不能肿着脸给人看吧!”
她们也就笑笑算了,却还记得提醒她:“哎,咱们可是实打实的送的两千礼金啊,你可得记得我们的约定啊!”
向姚苦着脸:“记得记得,我可亏大发了。”
宿舍姐妹们有人带了相机来,就提议和向姚拍一张,向姚站在姐妹们中间,穿着一袭枚红色的长裙,更衬得肤色雪白,手放在微微隆起的的腹部上,容貌娇艳的像一枝刚刚盛开的芍药。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向姚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纸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