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音所期盼的悠闲日子在这间深宅府邸看样子是没有办法实现了,在自己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阿珂救下后,她就隐隐有某种预感,倒霉的预感。
户部侍郎宋大人的小儿子对阿珂一见倾心,闹到府上坚持要娶她为妾。
相爷恰好出府应同窗之约,正夫人是前朝太傅温博之女,却因为三年无所出加上圣上推行新政便以平妻之礼将势阀名门陆氏嫡女娶进门,与大夫人平起平坐。如今宋大人一气之下来相府评理,大夫人现在在真济寺静修,半月后才会回来,这事便交给二夫人管,许是有人在耳根子软的二夫人身边说了什么,二夫人竟让人将阿珂乱棍打死。
燕瑶赞阿音比三小姐更好看,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般,其实众人眼里那堪比名门小姐美貌的是虽然只是穿着一件下人简陋衣衫却难掩其风姿的同位五少爷的贴身丫鬟阿珂。
曾今阿音用九月怒放的紫罗兰形容过阿珂的外貌,自然是一番如何祸水的红颜。
她进府时被安排在后厨房当差,却在一个月内引来两位小厮反目成仇,险些出了人命。管事姑姑逼迫她嫁给自己的侄子,哪知阿珂竟然性情刚烈,当晚就投湖。
这事闹开来,原本以为阿珂不是被赶出府,就是随便配个人,谁知大夫人将她留在身边。后来一段时间也算安逸,却在某次大少爷回府看望大夫人,看中了阿珂,想向大夫人讨要,大夫人疼爱亲子,嘴上答应,待大少爷一走就将阿珂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要不是阿音出手制止,阿珂只怕如今早已曝尸荒野。
当阿音赶到三小姐的凤羽阁时看见的不是满院怒放的凤尾花,也不是那位娉婷玉立,翻紫摇红的大胥三大美人之一的左丞相三小姐上官羽琴,她看见的是一群狗仗人势,嘴脸扭曲的下人奴才,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阿珂,角落里被燕瑶抱得死死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上官泉,更是下人那卑贱如草的命。
所有人都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全部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四少爷房里的大丫头,一位自不量力的奴才。
站在人群后的上官羽琴齿如含贝,腕白肌红,一身红纱锦裙衬得风娇水媚,袖口金凤熠熠生辉,眉如烟,眸如辰,温婉娇贵,隐隐透着中华贵之气。明明只是一位相府小姐却打扮的堪比皇宫里的嫔妃一般肆意佩戴金凤含珠步摇。
她看见门口粗布麻衣,相貌清秀,因为跑得太快喘着粗气衣发狼狈的阿音,笑意盈盈好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一帮人被阿音的出现弄得愣了一下,那位手执拳头粗的杖棍的老姑姑突然有些不敢再继续下去,站在那左右为难,另一位即使两鬓花白却容光滋润得过头,身材微胖的李姑姑尖声喝道:“怎这?还不赶快将这勾人魂魄的妖精乱棍打死!”
二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生性温柔,无论对谁都以礼相待,在下人中口碑不错,其女上官羽安是相府大小姐,三年前被封为太子妃。
颐指气使的那位是二夫人身边的老婢女李姑姑,她本来已被嫁出了府,生下一儿半女,却不想丈夫被青楼女子迷惑,不但将家底输得精光,还将自己的一双儿女卖给了人贩子,这本来也是性子怯懦的可怜女人不知哪来的勇气将自己的丈夫杀死,逃回相府后被二夫人保了命便留在身边当起二夫人的掌房姑姑。
因为命运悲惨,这原本善良的李姑姑一下子变得性情暴躁,手段毒辣,特别是针对那种颇有姿色有自命不凡的下人更是想着法折磨。
如今阿珂落在他手里,难保会丧命。
阿音即便将实情猜到了七八分,但心里还是一阵慌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面。如果出面阻拦,那么自己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这在大多数人眼里完全是找死的做法。
当还在滴血的杖棍因为她的出现迟疑着是否继续,而上官泉因为打击太大苦累在燕瑶的怀中时,阿音稳住心神,神态恭敬,步子不紧不慢,走到躲在人后的三小姐面前福身,“奴婢参见三小姐,不知道这奴才到底做了什么冒犯了三小姐?”
上官羽琴淡淡看她一眼,对这四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毫无映像,却诧异她竟会出头阻扰,声音似潺潺涓流,就似这满院凤尾花妖娆美丽,“我刚刚服侍娘亲从真济寺回来,收拣物什时发现少了一只钗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小丫鬟收东西忘了放在哪里,但是李姑姑一口咬定那钗子是被谁偷去了,非要查明此事。”
看着将自己视若无睹的阿音去给看戏的三小姐行礼,李姑姑嘴角一扯,先让那些人停下来,意想不到上官羽琴将此事全部推给自己,这令她恼怒不已。
大夫人见阿珂外貌好,又苦于一直与二夫人争宠,便起了给相爷收房的念头,想着施点小恩小惠用年轻美貌的阿珂压二夫人一头,却不想阿珂看不上不但给人当妾,还要受人摆布,一直不肯答应。却不想被大少爷多看两眼,大夫人一气之下便离她不得,下令乱棍打死。
横空出现了突然善心大发的阿音,想着自己前世无论如何都是一位为民除害,锄强扶弱的警察,她一时间脑子发热出手救人。
当然等清醒过来后悔的那是肠子都清了!自己怎么救了一个祸害回来!这不找抽吗!
而正巧李姑姑认为只要这阿珂呆在相府,早晚会被大夫人利用,到时不但挡了二夫人争宠,更是挡了自己高升的路。
因此她一听到户部侍郎宋大人那宝贝儿子来府里闹,便自作主张的寻了上来,再加上上官羽琴失了钗子,也猜到那草包儿子看上的估计是这刚巧回府的三小姐,要不怎么会突然无故叫嚷着失了钗子。
她就将人拉到凤羽阁来,当着上官羽琴的面施刑。
上官羽琴瞅见借着二夫人的脸面作威作福的李姑姑被自己憋得脸色难堪,就装起了好人,对着李姑姑笑道:“失的也是普通钗子,无足轻重,此事还是算了吧。”
阿音将此事看的透彻,毕恭毕敬道:“三小姐仁厚。但是不管这奴才犯了什么错,自有专门行刑的地方,怎么能让这卑贱奴才的血污了您的凤眼呢,万万不能因着这奴才脏了这凤羽阁。奴婢猜这奴才定是干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李姑姑气昏了头,一时没有注意,但她也是为了镇镇这府里的歪风邪气。”
李姑姑身子一震,双眼阴鹫,直直瞪视着话里藏刺的阿音,却是隐忍不发。上官羽琴将李姑姑的反应看在眼底,面前人却一直弯着腰看不见她的神情。
这话说的半分不错却是胆大妄为,公然指责李姑姑的目中无人,则连带将二夫人牵扯进来。现在如果李姑姑还不放过阿珂,想继续血染这凤羽阁,那可要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虽然这人已经在凤羽阁被打的半死不活,很可能是得了上官羽琴的首肯,至少这事是她默许的。
阿音直起腰来,转身看着一脸难堪的李姑姑,就当没看见她的阴狠样子,突然叫了一声,拍着脑门,走到她面前,“哎呀,李姑姑,你在这啊!正好我有事找您。”
倒要看看她怎么继续装下去,李姑姑掩去恨色,同样热情的回一句:“阿音姑娘,你找老身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听说过阵子邀请云游四方的惠泽大师来真济寺中论经讲佛。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总觉着这西院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你也知道,西院原先生过一场大伙,最近房里的丫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整天心神不宁没法做事。我只是一失宠少爷房里的粗贱丫头,想着二夫人菩萨心肠,有体恤下人,您给二夫人说说,让惠泽大师到府上给我们说道说道,也好让下人们好好做事。”
李姑姑脸色白了几分,猛的想起二夫人确实到时约了拜见惠泽大师的事,便是怒极瞠目怒视着阿音,“你。。。。。。。”
阿音故作惊讶,被李姑姑的样子吓得后退两步,“如果姑姑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李姑姑一攥拳头,强忍着发作。燕瑶在一旁看着担心不已,就怕这疯婆子突然发起疯来伤害阿音。
西院的事是她胡编的,但只要有那场大火在那,不管说些什么都没有人会去否定,下人们大多信这神鬼之说,而主子们只会不屑去验证,因为他们会采取舍弃的做法,就像上官泉,这位没有任何人过问的相府四少爷。
重点却是那即将到来的惠泽大师。阿音曾听说过,惠泽大师原是旧朝的镇远将军,一生战血杀场,赢得一世英名,自先帝驾崩后卸下甲胄,抛弃一切出家为僧,法号惠泽,四处行善积德。
但是李姑姑做出这种事来,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冲昏了脑,竟然让一心向善的二夫人双手沾上鲜血。这件事一旦公开,不但二夫人颜面无存,到时外界又会怎么说这相府,外表清高,内底却是一身血腥。
上官羽琴愕然,一双美眸万秋风华,正如阿音所想,她根本没有忘记惠泽大师这件事,大夫人还曾经因为二夫人与大师预约见面而气闷了一阵,但是自己只想着找个替死鬼,也断定没有人敢乱说,但是如今却是失算了,想到这便是有意看了阿音几眼。
李姑姑只能罢手,带着一干人等也不给三小姐行礼率先愤愤离开。上官羽琴虽说不恼不怒,但面色明显阴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