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站在马上的小鬼,心下暗叹,这小鬼年纪小小、个子不高,马术却是绝对的出色精湛,先别说小遇还是一匹刚驯服不久的桀骜野马,光看他方才驯服小遇时动作与速度,便知他一定是有功夫在身。暗自揣度,我若与他相抗,我必是那输的一方。可他究竟是好是歹?是何身份?若是敌军的人,只怕莫梓遇他已经……
小鬼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目光尖锐冰冷,白衣随风飘飘,姿态漠然,整个身子都散发着一股高贵冷傲之感。我也挺着身子直视他,心内却有些发寒,我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跳动。
怎么回事?他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鬼而已,我怕他做什么?
少顷,那小鬼又重新回坐在马鞍上,双手抱在胸前,低下头不再多看我一眼,冷笑道:“我没有非要你跟着我走不可,你大可以回去!”
啊呀呀,哪来这么一个臭屁的小鬼,如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小宝赶忙拉住我,低声道:“你还是少说几句,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坏人,况且莫大哥的马是不会随意乱亲近人的,我们姑且跟着他走。”小宝说着又揣度地看了那小鬼一眼。
我点点头,心哼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慕小宝还臭屁,比莫梓遇还桀骜,我倒要看看这小鬼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日头西落,周围是一片茫茫的暮色,又似有几层薄雾,使人看不清身边的景象。耳边能听到的只有马蹄的“嘚嘚”声,周遭清冷地让人有些胆颤。忽而从不远处传来铜铃声,“叮铃、叮铃……”声音清脆,让原本有些害怕的我慢慢静下心来。
小银猴“嗷”地一声叫,又急又短,兴奋地从它主人的身上跳了下来,往那薄雾的深处奔去。白衣小鬼蓦地开口道:“到了。”
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四顾张望了一会儿,除了白雾却什么也看不到。
小鬼睁开眼睛瞟了一眼我和小宝,淡淡道:“跟着我,不要乱走,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你们!”
臭屁孩,好大的口气,他真是太不可爱了!
小宝看了眼四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朝着我道:“他是好意提醒我们,你别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其实周围都布满了阵法,一般人若进去了,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白衣小鬼诧异地看着小宝,问:“你也懂阵法?”
小宝谦逊地笑笑,“从小对五行生克、阴阳八卦这些奇门术数有些兴趣,所以略懂一二。这里的薄雾只怕也是阵法之一吧?”
白衣小鬼表情有些放柔,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跟着他东弯西绕一大圈之后,薄雾渐渐褪去,一座小城出现在眼前,城门上赫然写着“少柏城”三个大字。城门“哐”地一声打开,我不禁“啊”了一声,白衣小鬼白了我一眼后若无其事地骑马而入,小宝朝我点点头,示意我跟上步子。
与其说这是一座小城,不如说它是一个寨子,只是在建筑构造方面要比普通的寨子华美厚重,而且似乎它已经有些年岁了。
铜铃“叮铃、叮铃”不绝于耳,可仔细找找却又不知那些铜铃身在何处。城中空旷干净,除了铜铃声与我们的马蹄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我好奇地看着白衣小鬼问:“这是你家?”
白衣小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马鞭子指着一处的房屋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刚想跨步却又想起什么,停在当地。白衣小鬼跳下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这里没有布阵。”脚步顿了顿,又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在这里乱逛,天黑时最好不要出屋,否则后果自负。”
我朝着这臭屁的小孩悬空踢了一脚,便忙朝那屋跑去。
刚入屋便有淡淡的熏香萦绕在鼻端,我不由放慢了脚步,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安静地走到床边。莫梓遇双眼紧闭平躺在床上,上身****,多处用绷带包扎着,好在脸色已是红润,看来伤势已不严重。
我慢慢地在床边坐下,将莫梓遇的手放入自己的手心中,此时触摸到真实的他,心中夹杂着几分欢喜、几分心酸,眼泪便不禁落下。莫梓遇稍稍皱了下眉,我忙擦干眼泪凑了上去,想看看他究竟哪儿不舒服。没过半晌莫梓遇的眉头开始舒展,可还没完全展开却又聚拢在一起。我不禁有些心疼,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头,只怕他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如此挫败过,骄傲如他,岂能轻易原谅自己的失败?
小宝正在药房煎药,见我进来,向我打了个招呼后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我朝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问:“我们来这里已经两天了,除了那个臭屁孩,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小宝笑着道:“他叫星曜。”
我嗔道:“我管他是什么药呢,反正不是好药!”说着踱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小宝,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外头现在应该已经是大冬天了,可这里却温暖如春。除了一个小孩外什么人都没有,可偏偏又让人觉得这里一直有人住。”
小宝将药倒进药碗,笑着道:“或许这里就是传说中避世的桃花源吧。”
我轻叹口气,转过身看向他,责道:“你怎么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
“忧患意识?”小宝一愣,忽而又笑起来,“我只是觉得阿姐你对星曜有偏见!”
我哼道:“你还不如说是我在无理取闹了。”
小宝翻了个白眼,“你说是就是吧!”
“你……”
小宝大笑起来,将药碗放到我手中,“我相信他,况且我想不出害我们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再说了,他不是救了莫大哥一命吗?”
我想了会儿,默默地点点头,说的也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目光落到药碗上,想起莫梓遇,心又沉了下去。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莫梓遇内伤已除,现留的也不过是些皮外伤,可却偏偏还没醒过来,难道真如小宝所说,是他这次受的打击太重,不愿醒来?
小宝似看出我的心思,安慰道:“阿姐,放心吧,莫大哥不是软弱的人!”
我用勺子舀了会药,苦笑着点点头。
他催道:“快去将药给莫大哥服下,凉了药性就不好了。”
我这才回过神,点点头,刚跨出门口又回过头去看向他,“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小宝笑道:“不了,我待会儿有事想去找星曜。”
我“哦”了一声,快步往莫梓遇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