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你头发可真好,又黑又亮,若是再长些一定更好看。”陶玲儿手中握着苏子墨的青丝满心羡慕地说道。
“玲儿的头发也是又黑又亮又漂亮,只是长在自己头上你不觉得罢了。”苏子墨轻笑着开口。
“苏姑娘真会说笑。”
“不要再苏姑娘苏姑娘的叫了。”这么多年被人称呼“苏公子”现下听到“苏姑娘”这三个字颇觉得别扭,“我都喊你玲儿了,你叫我子墨便行。”
“我……我可以吗?”陶玲儿停下了手中忙活的事情,怯怯地问了一句。
苏子墨不禁哑然,“这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再说要不是有你照顾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下地,都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不用不用,能帮得上莫大夫的忙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着,陶玲儿又继续替她清洗着头发,“这已经是第三遍,苏姑娘……呃,子……子墨你还要再洗一次吗?”
苏子墨向她莞尔一笑,“已经可以了,真得好好谢谢玲儿你,要不然我还得再顶着一头油腻腻的头发,都快要长虱子了。”
陶玲儿憨憨笑着,认认真真地替她擦拭着头发,“苏姑……子墨,你头发还是湿的,我给你搬张椅子来,你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头发干得快,也不会伤风。”
“好的,麻烦玲儿了。”苏子墨轻轻一笑。
“没……没什么的。”陶玲儿结结巴巴地说完便跑进里屋去搬椅子了。
秋日午后,空气中肆意弥漫着桂花香,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这种惬意也只有闷在屋子里这么久的苏子墨才会如此贪恋。
闭上眼睛,与玲儿断断续续地谈着话,渐渐便没了声息。玲儿正觉得纳闷,待一细看,原是睡着了。陶玲儿这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苏子墨的脸发呆,照顾了她这么久现在才发现这张脸这么好看。不施脂粉就已经这样让人移不开眼,若是好生打扮一番不知会美到何种地步。
陶玲儿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粗糙的圆脸,少女的愁思在这个伤感的秋季绵延不绝。
年久失修的木门传来吱吱呀呀声响,似亘古便有这般音调,呢喃着斯人已归。
“莫大夫,你回来啦。”陶玲儿从发愣中醒来欢喜地说道。
“陶姑娘。”莫念昔露出一个笑容。
说话间,小憩中的苏子墨迷蒙蒙睁开双眼,不经意地揉了几下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细细看来,这莫大夫也就一普通男子,然玲儿一谈到他时眼中便流露出心仪之情,对此苏子墨有些费解。
“莫大夫。”苏子墨微微一笑向他打了声招呼。
“苏姑娘。”莫念昔回以同样口吻,继而他又看了看天色,“快傍晚了,苏姑娘该回屋了。”
陶玲儿听此忙忙起身,“苏姑娘,我扶你。”
“谢谢玲儿,叫我名字便可以了。”苏子墨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便是如此伤口也隐隐传来疼痛。
“好的,子……子墨。”陶玲儿没来由地紧张,手心不觉间已沁出了薄汗。
陶玲儿没察觉到苏子墨眉宇轻皱莫念昔却是尽收眼底,碍于礼节又自信其伤口无碍,他只默默进了屋子。
苏子墨再次回到了床上,陶玲儿麻利地将她安置好后便出了里屋。正屋里传来细细的谈话声。
“莫大夫今天回来得真早。”
“恩。这段时间麻烦陶姑娘了,等下还得再烦你替苏姑娘换下药。”
“不麻烦不麻烦,莫大夫,我帮你熬药吧。”
“谢谢陶姑娘。”
虽见不到玲儿的表情,但苏子墨可以猜到她现在脸上泛着的红晕。不知这个莫大夫是否存了心思,听他的话坦坦荡荡倒是个好人。玲儿正是少女怀春之际,对于自家的恩人又是这样一个大好人自然是无法抵抗,一颗芳心落在他身上也属正常。无聊中的苏子墨漫无边际地想着。
随着苏子墨身子日渐痊愈,玲儿脸上的笑却渐渐少了许多,苏子墨知她想的是什么,只没点破。
一个多月来,她冷眼旁观,这个莫念昔真是让她颇感意外。
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大好人,从人们对他的尊敬之中也看的出来。而后便知道他待所有人都是同样好,声线永远温温和和,对待热情的姑娘也不见他有何不同。
苏子墨心想,这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身体渐渐好了,苏子墨开始帮衬着莫念昔做些轻便家务,算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点点回报。玲儿仍是每日都来,但待的时间不长,往往见不到心上人。
一日,天井中,苏子墨正守着一只药炉,但炉上熬的并不是她的药。她身体恢复得不错,早已用不着餐餐喝药,这药是给莫念昔熬的。
这几日下了点雨,秋日的雨,不大,寒意,却沁入心肺。
替人治病的莫大夫自己却病了,对此,苏子墨很是自责。
他们住的地方是个小院子,除了正屋、里屋,就只有一个用来烧饭和放柴火的小屋子。正屋不能住人,苏子墨又在里屋。于是,每晚,莫念昔都是在那间小屋子里度过。之前苏子墨也没发现,若不是莫念昔这次生病,大概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小屋子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边下小雨是家常便饭。刚巧不巧,这几个晚上的雨都不小,住在里边的莫念昔身体再好也会熬不住。
里屋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苏子墨挥芭蕉扇的速度便加快了些,炉火很配合地烧得很旺。
端着滚烫的药碗,苏子墨进了里屋。听到声响的莫念昔睁开了双眼,他虽烧得有些糊涂,却还能清楚地向苏子墨道谢。
喝过药不久,许是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莫念昔便支起了身子,额上敷的帕子也顺势落在了枕头上。
“莫大夫,你烧还没退,这是做什么?”苏子墨忙忙拦住了他。
“我没事,这屋子是苏姑娘住的,我不能久待。”
“都烧成了还说这样的胡话,这屋子本来就是你的。”苏子墨好不容易将他安置回床上,就怕他还要挣扎着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莫念昔今日是真的有些糊涂了,脑子里乱作一团,再考虑不得其他事情,又昏昏沉沉睡去,苏子墨这才放下心来。
收拾完后,苏子墨端了张椅子在床边守着。桌上的油灯渐渐干涸,屋里的人也最终敌不过困意,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苏子墨是在一片阳光中醒来。待弄清楚自己不在椅子上而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身上的衣服。触手发现自己的外套都在,床上的人为自己的这一举动羞愧了一阵。双脚习惯性地找寻鞋子,又发现,实际上,自己连鞋子都没褪。
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声音,苏子墨打开房门,毫无意外地看到莫念昔忙碌的身影。
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莫念昔转过脸向其微微一笑歉然道,“我吵到苏姑娘了吧。”
“没有,都这个时候了,也该醒了。”苏子墨看着空中高挂的旭日,露出一个笑容。
“我煮了些姜汤,苏姑娘刚刚病愈,容易伤风,你多喝一些。”说完便见他进了小屋,不多会儿手上便多了只碗。
苏子墨讷讷地接过莫念昔手中的姜汤,许是这姜太辣,热气氤氲着她的双眼湿润。
“谢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子墨低下了头。姜汤很烫,她小口啜饮,味蕾上传来浓浓的辛辣味,只一口便知已经熬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