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大汉冷声喝道:“住口!”
李莫如很听话地住了口。
“今晚的饭菜是谁烧的?”玄衣大汉又将这问题重问了一遍,声音冷过李莫如脖子下的刀锋。
雯翠颤着声音道:“我……”
李莫如感觉到刀锋离开脖子的动静,忙将身子一侧,拦在雯翠面前,这回刀尖抵在她的胸口:“你想干什么?”
紫衣大汉沉声道:“老三,把刀放下。人吓傻了,你还能问出什么来?”
玄衣大汉狠狠地盯着拦在面前的李莫如,顿了半晌,才不甘地撤回刀。
紫衣大汉眼光越过李莫如,看向雯翠,道:“晚饭是你烧的?”
雯翠已被吓得脸色惨白,只木木地点点头。
紫衣大汉声调冷静平稳,但平稳背后却隐隐带着一丝焦虑,他略一思索,问道:“烧饭的时候厨房还有什么人?”
雯翠努力想稳住声音不发颤:“没……没有。”顿了顿,她又道:“牛二哥说我只要做楼上的正餐就行了,那几样小菜,我一个人做得来。”毕竟是王府里的大丫头,几句话下来,虽然心里还是惊恐不定,话已经能说顺溜了。
牛二哥是船上的伙头,船上所有人的口食安排都是由他负责。自从雯翠在厨房里露了一小手厨艺水平后,楼上那些大爷们的饭食,便被牛二哥安排让雯翠给包办了。
玄衣大汉阴森森地道:“二哥,还用得着问么?一定是她们下的毒。”
李莫如心中大惊,脱口而出道:“什么?下毒?不可能!”
紫衣大汉寒声道:“不可能?这船上唯有你二人来历不明,不是你们还有何人?”
李莫如定了定心神,有人中毒?她脑子里闪过暗夜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雯翠好不容易正常的声音又开始颤抖:“我……我没有下毒。”
紫衣大汉眼中闪着寒光,阴沉着声音道:“我们有几百种方法叫你们说真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将解药交出来。”
李莫如道:“若是我们下的毒,怎么会乖乖等在这里让你们拷问。”她明白现在事出非常,努力让自己看来起来淡定从容。她指着桌上的汤碗:“你也看得到,我们吃的跟你们吃的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紫衣大汉冷笑道:“这世上下毒的手段无奇不有,这只能说明你们手法高明,所图不菲。”
李莫如脑子里快速合计着,权横利害。那玄衣大汉冲动易怒,紫衣大汉却阴沉狠厉,一个应对不好,被他们随手砍了都没地方喊冤去。她不若干脆一点,化被动为主动,或者还能争取点谈判的筹码。心中这般一计较,便也冷着声音道`:“我们现在说什么你也是不信的。我只问你,谁中毒了?死人没有?”
紫衣大汉果然眼神闪烁,神情变了数变,李莫如乘机又道:“我若真有甚么图谋,你二人还不够份量与我谈。”
“果然是你们!”玄衣大汉大怒,长刀在空中划过一条寒光,直直地向李莫如胸口刺来,冷厉的刀锋眼见着便要透体而过,却被紫衣大汉在千均一发之刻生生用两指夹住刀背,刀尖已刺透中衣,刀锋森森低啸。。
紫衣大汉冲李莫如一拱手,神色阴霾:“姑娘胆色过人,手段毒辣。恕萧某看走眼了。”
李莫如哪里想得到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完全没有征兆的。刚刚是来不及害怕,这时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将将在鬼门关前转了个圈回来,冷汗霎时淋漓直下,湿透中衣。她这哪里是胆色过人,完全是后知后觉。
后怕中,她深刻反省:混江湖,话果然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这两人不够份量,她便被带到了够分量的人面前。
李莫如自登船后一直没资格上来的船上二楼中舱,现在灯火通明。宋管家一脸焦虑站在床沿,周大夫坐在床头,正为躺在床上的中毒之人诊脉。李莫如二人被带进来后,便远远地站着,不知床上那人究竟什么情况。
宋管家转过头来看着李莫如道:“姑娘好手段。”
李莫如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坦然:“我若说不是我们,先生可信?”
宋管家脸色发青,眼神冷厉:“事到如今,姑娘何需遮掩。只管划下道来便是。”
李莫如只做不见,眼神望向床幔,淡淡道:“我能过去看看么?”
宋管家神色犹豫,床上之人实在身份贵重,出不得半分差错,如今情况未明,对方使毒手段神秘莫测厉害狠辣,他心忧利害,一时居然不敢冒险让她近前。
李莫如见他踌躇,便道:“你既然认定是我下的毒,便应该知道只有我才能解。你不让我瞧瞧他毒发到何种程度,万一我条件还没谈,他便死了。我岂不得陪着他一道死去?”
她这话说得清楚明白,他死了我也得陪葬,你们现在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宋管家稍一思忖,向外侧了侧身,仍不忘加一句威胁之语:“姑娘省得厉害便好。”
李莫如走近床前,看到床上男子的脸,果然如那日夜色中所见一般线条凌厉如刀锋,那绝对的精致面容如今却铁青中带着一丝惨绿,看着竟恐怖似阴间厉鬼。偏偏那一双眸子内泛精光,清明透亮。见到她时居然不惊不诧,李莫如甚至捕捉到这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笑意。不是怀疑,不是痛苦,而是……笑。
李莫如还来不及去反应那恍若眼花所见的古怪笑意,心中骤然想到一件更恐怖的事,口中惊呼出声:“明心散!”
宋管家脸色大变:“明心散?你不会认错?”
李莫如惊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明心散?”
宋管家现在已经顾不上去疑虑李莫如,自一听闻“明心散”这名字后,便脸色灰败,面如死色,整个人霎时间便似失了魂魄一般。
明心散,这世上最神秘,最恶毒,最变幻莫测的毒药。据说,无药可解。
李莫如却不知道宋管家在怕什么,仍回过头来审视病人,嘴里喃喃道:“明心散……鱼脑引发……”她沉吟着将手指搭向他的腕脉:“毒已侵近心肺……”
她扬声唤道:“雯翠!”
雯翠轻声应了一声:“小姐……”
李莫如转头看到远远近门站着的雯翠,这小丫头一脸的担心惊惧之中居然还能带出隐约的不情不愿。她宽心地冲雯翠微微一笑,道:“把包袱给我。”
两人之前已经料到定会要为人解毒,随身的包袱工具早已备好。只是不知道情况如此严重。李莫如现在心里毫无把握,不管成不成,总得拼拼看能不能先抢回一条命再说。不说别的,就冲着这张漂亮脸蛋,若这般被毒死了,岂不可惜?
她接过包袱,侧脸对一旁木立着的宋管家吩咐道:“准备热水。叫他们搬到屋里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