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烟蒙紫褐,太阳离开层层艳俗的卷云落下山头。
我叫辛——瓦古族八代酋长的独子。
我的家族在这座岛屿上传承了整整九代人,世袭统治着这片土地。
父亲常常在夜晚独自带我登上火烈山,这座小山丘是岛屿上突兀的至高点,海拔不过300余米。但它足以让我仰望明月升上天际,稍稍低头也可俯视脚下庄严雄伟的太阳神庙及被它环绕的圆形湖泊——火镜湖。
父亲总会给我讲起远古的神话,他说我们是太阳神的神使,家族世代的职责就是为神守护那颗与他一同诞生的真源之石。
“辛,看看那些神庙。”他的声音充满慈爱又不失庄严,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我瘦小的肩头,另一只手则为我指向了山脚下鳞次栉比的庙宇群,“儿子,等你长大了,你将接替我的位置成为第九代太阳神使。”
每每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睛都会被美好的憧憬填满。
生活沿着它应有的轨迹前行,我一直被作为未来的神使培养长大。在我告别童年以后,唯一让我苦恼的是我的体型,它总是呈现出一副病态的弱不经风,我讨厌火镜湖里自己的倒影,它提醒着我离男子汉的行列还相去甚远。
母亲安慰我说,现在我是长个子的时候,所以显得不太强壮,况且神使不需要太过强壮,因为有神奴保护他。
14岁那年,我长高了一大截,个头超过了父亲的耳际,这使我欣喜若狂,我猜想自己用不了两年就能超过父亲,并且变得强健。
我的名字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了那些显赫的火系家族里,还不时出现在女人们羞涩的交谈中。她们的眼神与我相交时,会突然变得胆怯而朦胧,并极力掩饰着内心炙热的迷惘。遇到这种情况,我总是友好的对她们报以微笑。
“你有喜欢上某个女孩吗?”一天,父亲的问题使我飞快的摇头,说实话,我还不太懂爱情,况且那些比我年长的女子常常让我害怕,她们喜欢在我身上找些乐子,为此,母亲体贴的为我的房间加了一把锁,以免她们蹭着夜色溜进我的卧室。
我们家族质朴而忠诚,勤劳而勇敢。在所有火系家族里,它绝非最强大的,却是他们最尊重的。每年的太阳祭,各大家族的头领都会前来神庙祭拜,共同的信仰让我们坚信它可以使我们更加团结强盛。
在我15岁那年的太阳祭上,拉姆家族的头领缺席了,他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我见过他一次,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听说他死了,不是病死或老死,而是被自己的小儿子给活活气死。
我听到各大家族的头领议论纷纷,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古拉的名字——那个拉姆家族的小儿子。他勾引自己父亲的小情人,并在跟她幽会时故意让他父亲将他们当场捉获,就在那个小情人吓得跪地求饶时,古拉却显得泰然自若,他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裸/着上身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他的老父全身气得发紫,伸手就想甩他一记耳光,而古拉轻轻一挡就把老父亲的手挡在了半空动弹不得,当晚,拉姆家的头领归西了。
那天,在场议论的各大头领无不骂古拉是个孽子。只是他们的诅骂没有维持一年,就在古拉杀掉亲哥哥并取得了拉姆家族绝对领袖权后,他对周边的火系家族发动了大规模的侵略战。
我16岁那年,神庙祭司得到一个让所有火系家族陷入恐慌的神谕:火烈者觉醒了。神话里,他是十二圣灵之一的火烈圣灵。现实里,他便是古拉。
百万精兵在他的率领下,先后歼灭了无数个强大的古老部落。成年男子对他用一抵百的完胜惊叹不已。古拉的名字很快与神齐名,并获得了各大家族的拥戴,也许是恐惧促使他们屈服于他。
同年,父亲匆忙安排了我的婚事。婚礼在神庙举行,当我与年轻的妻子站在神像前,他以神使的身份宣布我将是他合法的继承人。
之后,父亲率领族人在岛屿周边建起了强硬的守护圈,他们誓死抵抗古拉的淫/威。
只是再顽强的防备也不抵古拉的燃烧军团。
那夜,残月占据浩瀚的紫空整整三百年,月影中,神庙祭司看到了那颗璀璨的蓝星,他说那才是真正的月亮,来至阿尔西亚。
我跟妻子徘徊在神庙里,无心聆听祭司的讲解,一颗心早就飞到了硝烟战场,我担心父母的安危,担心我的族人。
远处海风呼啸,星火燎原。
沙石腾飞中我第一次看到那种燃烧至紫色的火焰从裂空中砸下,带来无穷的灰烬和黑暗。
我心急如焚,不顾祭司的阻挠脱掉了自己的神使袍,并取来盔甲与宝剑。就在我准备踏出神庙时,我的妻子毫不费力的拦住了我,她说她怀孕了。这让我除了焦急的等待前方的消息外,别无选择。
“神呀,看在我族世代守护你神石的忠诚上,保佑我们。”
彻夜的祈祷和虔诚嘹亮的圣歌在一天后被那群野蛮的闯入者打断了。神奴将我跟妻子护到身后,我怎能忍心让他们保护我?
在我推开他们走出去时,看到的却是父母血粼粼的头颅,特别是我的父亲,他的双眼被人挖空,双耳被人割掉,嘴里没了舌头,而该有鼻子的地方却成了两个血红的黑洞。
“你们这群畜生!!”我听到自己如野兽般的咆哮。
神庙被杀戮彻底笼罩,族人相续离我而去。
内心的仇恨已经轻易的把我抽空,母亲常说我细白的双手不适合拿剑,但为了守护神石与尊严,我奋力杀敌,血如雨下,在我身旁如花蕊般朵朵绽放。
不停的挥剑使我体力透支,我痛恨自己那般无力。
最后,那个男人出现了,当他站到我的面前时,我被他的身影整个笼罩在了黑暗里。
“辛,放下剑,我保你妻儿不死。”
理智让我平静了下来,我的妻子已经落入他的手中,他的目光让我示弱,我丢掉了剑,并暗暗发誓只要他给我机会让我苟活,有天我便会杀了他。
事实证明,我太蠢了。为了得到真源之石,他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姐姐们惨死在紫火中,而她们在死前有没有被那群混蛋玷污,我无从得知,那绝望的叫声多年后一直萦绕在我混沌的记忆里。
“辛,交出真源之石,我绝不让人碰你的妻子。”
他得到的当然不是真源之石,而是我的一口血痰。我还记得妻子最后对我投来的微笑,古拉的利剑刺穿了她的肚子。
噩梦尚未结束,独留我一人后,他将我拖到了神庙祭坛上,就在那冰冷的石台上,他当着神的面强/暴了我,那是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耻辱,疯狂的刺入将我的灵魂击得支离破碎。
古拉让我活了下来,那一周对我来讲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把我关在神庙内,不时还会心血来潮的折磨我一番。
我不再向太阳神祷告,我把他看做是古拉的化身,如果有力量可以让我变得跟他抗衡,我不惜出卖自己的信仰及灵魂。
尸臭开始在岛屿上空蔓延,他们将没有得到焚烧的尸体一具具丢进大海,这是一种公然的藐视,毫无人性可言。
我企图自杀,不再等待机会复仇,但他派人时刻监视我,一旦发现我有自杀念头,就变本加厉的在我身上发泄他的兽/欲。
我开始变乖了,不再反抗,有时甚至会故意讨好的取悦于他,我想过在欢愉时暗杀他,但他显然也知道,并且用眼神告诉我,我的想法可笑而荒谬。
这具身体成了保护我的盔甲,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古拉的战利品跟泄欲的玩偶,但我开始病态的乐在其中,因为我发现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在乎我的感受了。
他奇特的宠爱让我有了一定的自由,我甚至可以单独去父母坟前扫墓,每去一次,心中的仇恨就更深的吞噬着我。
渐渐的,我变了。
我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内心的恨意离我远去,好像它根本是属于另一个灵魂。
我可以更加明目张胆的取悦古拉,眼神也变得越发清澈,他再也找不到它里面的恨,他认定我把它藏得很深,深到他居然发现我是以一种对待情人的眼神望着他,而不是灭族的仇人。
“古拉,是你让我获得了新生。”当我对他发自肺腑的吐露心声时,他用一种惆怅的眼神回报了我。
两年后,他建立了姆王朝,吞并了整个东方大陆,改名“姆”,这是第三纪元人类世上出现的第一个强大帝国。
他让我跟他一起出席在公共场合,我甚至可以从他皇后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毫不遮掩的妒意。他对我的宠爱与日俱增,深到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就在我知道他对我不再提防的时候,我提出让他允许我返回自己的故乡拜祭父母。
他答应了。
那一夜,我最后一次仰望星空,银月惨白,而蓝星璀璨。
火镜湖的水冰冷刺骨,我将自己整个融入到了它的环抱。
我出生在一个古老的火系家族,最终却没有选择****烧毁我的躯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实现了想要的报复,只是在我死后不久,古拉在他庞大的帝国疆域上建了一座城,它的名字叫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