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刚刚说完,后面那四个身穿黑色衣服,头戴帽子的杂役就走上前来。木槿连忙下跪,脸上流露出惶恐之色,脑袋不断的磕着头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这次拖延时间并非是木槿贪图玩耍,实在是柳大夫的原因啊!”
夫人寒光直扫,木槿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你的处罚?咱们王府向来赏罚分明,什么时候改过?念在你这几日照顾小姐的脸面上我就饶你一半。”
王师师看向木槿,见她害怕的全身颤栗就知道这种处罚十分刻薄,不禁也同情起来。眉头微蹙,右手拉住夫人的手臂劝道:“娘,这件事情女儿也有一半的责任,若是怪罪,还请您一起怪罪吧。”说完双膝屈地,跪在夫人的面前。蓼蓝一看,顿时有些惶恐,看了看两人,也跪在了地上。
王师师求情道:“这几日女儿在柳大夫那里学的了不少东西,也学会吟词作诗。若非木槿拖延这几天时间,女儿是断断不能办到,现在女儿已经学有小成,可以将功抵过啊。”夫人听后,眉头微皱疑虑的问道:“你真的学会了一些东西?”
木槿听见夫人垂询,连忙用力脱开杂役的手臂,跪着走到夫人的面前说道:“是啊,夫人!小姐的确是学有所成。”夫人冷冷地看了木槿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师师,你就吟上一首。若是真如你所说,我自然会饶恕木槿的。”
王师师暗暗松一口气,应承道:“是。”蓼蓝见此,忙走上前来右手搀扶着王师师站立起来。王师师缓缓舒一口气,从脑中搜出了一首周密的《花犯》,不禁吟了出来。
楚江湄,湘娥再见,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漫记得、汉宫仙掌,亭亭名月底。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狠,枉赋芳兰幽芷。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相将共、岁寒伴侣。小窗静,沉烟熏翠袂。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
王师师吟罢,就见夫人面露喜色,知道她心中已经服软,忙走上前劝道:“娘,女儿这首词做得怎么样?”夫人右手搀扶着王师师的胳膊,笑眯眯的说“词藻清逸脱俗,境清意远,听后令人余味不穷,可算得上是一首好词。可是,师师,这首词的确是你做的?”
王师师轻轻笑道:“这是当然。这些日子柳大夫白日为我医病,晚上却教我一些诗词赋律,让我有醍醐灌顶之慨。若非有这样一件事情耽搁,我们怎会晚回这许多天?木槿见我这样痴迷诗词赋律,便冒着干系也多停留了几日,因此女儿才学有小成,你说,木槿是不是有功无过?”
“好一个有功无过。”几句银铃般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王师师转脸看去,但见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外面套着一件大红色呢绒披肩,头戴金簪,耳垂白玉,面若梨花,身似娇蛇的女子移步走来。王师师想起木槿当日所说,府中还有一个表小姐,原是王寅表弟李江的女儿,名叫李湘语。
但这李湘语并非李江亲生,却是在他出去贩卖商品时从路上捡来的弃儿,因此把她认做了自己的女儿。李江和他的夫人并未生有子女,因此对这李湘语十分娇惯,所以才导致她如今的脾气十分跋扈。李湘语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为了立威,对丫鬟奴婢十分严格,李江为了锤炼李湘语,因为派人把她送到这里,好让她跟随者王师师好好学学怎样收敛秉性。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湘语的脾气不仅没有改掉。反而还有几分增加。李湘语明眸轻抬,微微一笑说:“原来师师姐这些日子不见,并非是去看病,而是去偷师了。”
说罢李湘语向夫人拜了一拜,然后说道:“这丫头能担着这样的干系而让师师姐学有小成,你说,该赏她些什么?”王师师听到李湘语如此问,并非没有听出她言语中的讽刺讥笑,而是不管王师师还是林秋霜都是生性醇厚,向来不喜欢勾心斗角,而是喜欢以和为贵。
王师师看了一眼夫人,然后才缓缓说道:“赏赐是该赏赐,但是这首当其冲的就是把这些责罚免了。咱们王府向来赏罚分明,既然木槿有功无过,应该先免去了她的责罚。”夫人听着有理,便“恩”了一声说:“师师说的不错,是该先免了责罚。”
夫人走到木槿的身前,面色严厉地说:“这次看在小姐替你求情的情分上,我才决定饶恕你这一会。不过,万事只可一次为之,不可再二再三,你要好自为之。”木槿听到夫人的撤免,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忙拜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夫人微微颔首说:“恩,要谢就谢你家小姐。你先起来吧。”“是。”木槿站起身来,走到王师师的一旁,王师师会意的看了看木槿,然后说道:“娘,至于木槿如何受赏,还望您秉公处理。”夫人笑道:“你就只会疼你那些丫鬟,小心把他们都掼出了毛病。这件事情你自己做主吧,赏些什么也不比告诉与我,不过这个姑娘是谁家的女儿?我看着怎么有些眼生?”
王师师右手轻抬,拉着蓼蓝走到夫人的面前说道:“这是女儿回来之时,在途中所遇的女子,名叫蓼蓝。女儿见她生活凄苦,正好自己身边缺名丫鬟,所以就带她进府,想把她留在身边。”
李湘语和夫人听了这话,都不自觉的向她看去,但见她有几分姿色,虽然不及王师师和李湘语,但是也算是个美人。李湘语不禁笑道:“师师姐出去看病,病没全好,倒是见识增长不少。而且还收了一名丫鬟,这丫鬟长的可真够水灵,好让妹妹羡慕啊。”
夫人听出李湘语的讥笑之意,忙打断说道:“湘语,这话怎能随便说?师师虽然是有些失忆,但是也并非全部忘记,只是暂时记不起来而已。你做为她的妹妹,理应为姐姐分担一点愁苦,怎么能够如此说话?你可别忘了这长幼之序。”
李湘语听着夫人的数落,忙施礼道:“是湘语一时失口,不过湘语身边的确没有这般出众的丫鬟,不如夫人把她赏赐给湘语吧。我愿意让飞蓬和她换一换,师师姐身边有一个木槿已经够了,再加上飞蓬,虽然她不十分机灵,不过却也是做事情的好手。夫人说行吗?”
夫人看了看王师师,问道:“你意下如何?”王师师看了看蓼蓝,又看了看李湘语,便道:“这件事情还凭蓼蓝自己做主,若是她有些推辞,咱们也不必勉强她。”
夫人问道:“那蓼蓝你怎样认为?”蓼蓝来此本就想伺候王师师,可是现如今听着几人的语气,王师师和李湘语似乎有着隔阂,而且这个李湘语脾气厉害,若是自己不答应,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为难自己。自己倒也罢了,但是若在为难王师师,可就辜负了她的一片恩情。
当下变跪拜道:“蓼蓝愿意伺候湘语小姐。”李湘语轻盈盈的笑了出来,然后双手微抬,扶起她来说:“那蓼蓝妹子以后可就是自家人了。”说完看向王师师,笑道:“多谢师师姐忍痛割爱了。”王师师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蓼蓝愿意伺候表妹,还望表妹以后能够待如己出,才不辜负了我的深情。”
李湘语答道:“那是自然。”说完眉宇间闪现过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