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宅,据说已有三百年的历史,是清代关商人的故居,坐落在被古城环绕的十里寨。
那朱红色的院门高大威猛,坚固厚实,虽然经历岁月的变迁已经褪色,依稀能辨出当初的繁荣景象;旁边有两个威猛的大石狮把守,那双冰寒的眼珠显露出的凶悍光芒让人畏惧,让贼闻风丧胆,望而却步。
一个身穿翠绿短裙,如百荷般出尘的清丽少女,提着一个行李箱走到了门口。她将垂在脸颊的秀发绕在耳后,那双黑亮如星的大眼睛略停片刻,抬起了纤细的手,轻轻叩门。
大门“嘎吱”一声自动打开,声音带着一种刺人神经的怪音,她的心脏莫名其妙的跟着一跳。
不愧为古宅,眼前庭院深深,青砖黑瓦,雕梁画栋,处处弥漫着一片古典的气息。
随着她的脚步,满目的绿色更加浓重了,花木葱茏,万年青重重叠叠,密得几乎没有一点缝隙,那肥厚的椭圆形的叶片刚被早晨的雨水洗过,绿的油光发亮。
突然间,成排的万年青急速向前涌动,就像是起伏的波浪,瞬间,参差不齐的绿叶变得整齐,地上覆盖了一层杂乱的树叶。
第一次看到这种神速修剪园艺,少女将探索的目光瞟向这个手拿剪刀的怪人。只见,一身黑布衣衫在他细长的身体里面飘荡,宽大的帽檐下是一张令人恐怖的鬼脸,吓得她后退两步。仔细观看,他只是脸上有局部的烧伤而已,造成一种鬼脸的错觉,他那松弛的肌肤和刀痕般的脸验证了岁月的痕迹,至少这个老人也有七十高龄了。
她定定神,说道:“爷爷您好,我是劳务处介绍过来做保姆的柳素依,请问古宅的主人夏奶奶在哪里?”
柳素依的出现令刀疤脸震撼,她那帽檐下露出的半个眼珠开始抽搐,那双挂着厚茧的手掌在剧烈的颤抖,周身都随着心脏的痉挛而抖动,就像在进行一次身体式的大地震。
望着他奇怪的表情和动作,她不解地问道:“爷爷,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对方逐渐收起了身体式地震,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消失于成片的绿茵当中。他瘸了一只脚却能健步如飞,能看得出是有功夫之人。
奇怪,作为关宅的家丁为何连路都不给指引?柳素依凭第六感觉正房应该在右边,她踏着青石板的地面,沿着古老的花墙,穿过一条杉树和梧桐夹道的小径继续右行。
忽而,满目绿色瑟瑟,随着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在长满青苔的池塘里附和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显得格外阴森可怕,在凌乱的枝叶间仿佛藏匿着一双黑眼睛,大夏天柳素依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冷颤,双臂交叉,抱住了丝薄的裙子。
她敏感的回头观望,除了葱绿的植物和飞来飞去的鸟儿空无一人!
前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大花坛,里面一层一层的栽植着色彩斑斓的花朵,引来了一群群蝴蝶蜜蜂。旁边矗立着一口没有生机的枯井,井口被一块覆盖着青苔的厚石板镇压,青苔的颜色浓密深绿,上面排列着一些横七竖八的零散印记,像是鸟抓的痕迹,仔细观望,这些形状很像一只女人的幽怨的眼睛,柳素依忽然想起刚才那双隐形的黑眼睛,她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冷颤。
突然间,青苔上的“眼睛”变得有立体感,发出一道强劲的绿光,她的脑部神经敏感性的颤栗了一下。
一个毛茸茸的物体落入她的脖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柳素依尖叫了一声,这是一种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动物,圆胖的身体,黑褐色的毛发,瞪着一双漆亮的小眼睛,尖尖的黄嘴发出奇怪的鸣叫声,它的手掌和人的手掌十分相似,接触到人的皮肤如同在抓痒。
这种奇怪的麻痒感觉促使她的心率加快,这个怪动物的身体软如蛇,它的脚掌仿佛有只吸盘,怎么推拉都牢牢的在吸附在她的身上,她急出了一身汗,为了甩开这只怪物她产生了跳进池塘的想法。
“古古,不许和外人亲近!”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怪动物脱离了柳素依的身体,灵活的跳到主人的脚背上。
“你是谁?鬼鬼祟祟,竟敢私闯关宅?”这个苍老的声音就像南极的寒冰,令人遍体生寒。
????在柳素依的面前伫立着一个高瘦的老人,一串与她身躯极不相符的黑色大佛珠点缀在灰色绸缎的唐装上,白发占据了头顶百分之七十的位置,手里握着一个具有权威性的龙头拐杖。
蓦地,柳素依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站住,这张脸?这张脸?这张脸和她已故的奶奶十分雷同,除了双眉之间的那颗红痣,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连个头身形都几乎一致!所不同的是她的面部过于僵硬,眼神过于凌厉,完全缺少了老人应有的慈爱和安详。
她潮湿的手掌抓紧了皮箱扶手,稍作镇定说道:“夏奶奶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姆柳素依,我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就自己进来了。”
夏芬菲双眉之间的红痣跟随着五官跳动,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也和刀疤脸一样,发出了长时间的身体式地震现象。从她那一张一弛的松弛脸颊判断,她的牙齿在打颤,她的拇指快速的拨弄着佛珠,口中大概念叨着“阿弥陀佛”之类的佛语。
继而,她的眼睛中突然反射出两道雪亮的光,对着柳素依做了一番审视,没有放过她身体的每个角落,看得柳素依遍体激起了小米粒。
忽然间,她精致的小下巴被一双枯枝般的手勾住,那张没有血色的嘴唇痉挛,语无伦次的发出吼叫声:“闹了几十年,你终于肯现身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终于来惩罚我了是不是?”夏芬菲的门牙脱落了一只,发音的时候有些漏风,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发音的高度。
柳素依的脊背沁满了冷汗,她后悔在不确定对方是否神经正常的情况下就来此就职。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大声解释:“夏奶奶,我是关宅新来的保姆柳素依,这是我的证件。”
身份证上写着:“柳素依,出生年月1994年11月20日,出生地柳城南河镇。”
“柳素依?柳素依是谁?”夏芬菲利剑般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两分钟之久,眼神古怪奇特,像是在审视犯人,又像在琢磨柳素依的来历。
柳素依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她的手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和肉持平,美中不足的是掌中央有些硬茧,这就是她自七岁起跟着父亲爬山采药导致的结果。
夏芬菲蓦地抓起她的手仔细观看,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她!她的手柔若无骨,你的掌心却是这般的粗糙。”
“夏奶奶,你在说谁?”想不到这副布满青筋的枯手竟然有着铁钳般的力量,柳素依手部的血管在膨胀,随时都有挤破的可能性。
“记住,关宅的规矩就是少说话多办事。”夏芬菲终于肯放开她那双可怜的小手了,目光却由犀利转变为阴森:“想做关宅的保姆可不是一件易事,你难道不知道关宅换过的保姆不计其数,而且没有一个保姆能干过满月的?”
“我不知道你以前来过多少保姆,我只知道我来了就会比她们做的更好!”柳素依昂头挺胸,她做工作的理念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纵然保姆职业完全对不住她的学历,有谁能相信她为了妹妹放弃大学来这里做保姆?
“说!你来关宅有何阴谋?是谁指使你来的?”水葱般的青春佳人,就此埋藏在这远离尘嚣的深深古院令人费解,夏芬菲的面部表情又开始蠢动,眼光冒出了火星,就像一颗即将点破夜空的烟花。
“我是通过劳务介绍所来的。”
“说谎!以你的条件做保姆大材小用,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双枯手臂毫无怜惜的卡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柳素依虽然有些生畏,表面却是非常顽强,斩钉截铁地回答:“关宅的薪酬高,我必须挣钱供弟妹读书,培养他们成才。”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否则骗我的下场会很惨。”夏芬菲的手劲完全超越了她的年纪,柳素依感觉下巴处的骨骼险些掉下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憋得面部发红,喉管发痛。
“看来是个舍身为己的好姐姐,可惜,我料定你在关宅过不了满月。”夏芬菲弯腰抱起地上的怪物,怜爱的用手抚摸它细细的绒毛。
这个老太太古怪,深不可测,喜怒无常,不是疯子也少不了精神有障碍。柳素依揉捏着差点窒息的脖有种现场逃离的冲动,想到正在念大学的妹妹和求学中的弟弟,她控制住恐惧的细胞,握紧双拳,赐予自己无限的力量。
“从你的表情上我看到了恐慌,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可以走人。”夏芬菲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她的笑声在这座古宅里显得异常阴森。
关宅保姆的薪酬远远盖过了她应聘的所有工作,柳素依决定冒险留下来。
“小丫头,如果你有幸度过满月,我就再给你加一倍的薪酬。”
“谢谢夏奶奶,我会让您目睹本人不但度过满月,还会度过满年。”本来关宅的薪酬已经够高,如若再加一倍的薪酬更是一种强大的诱惑,为了这个数字她也要坚持下去。
夏菲芬怀里的小东西发出“咕咕”的叫声,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温和,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古古是一只小鼹鼠,孙子送我的礼物,伴了我三年之久,你要好好照顾它,不可以有任何怠慢。”
一个视动物为己出的孤独老太太,柳素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