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琪感觉到北山寿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北山寿将酒樽放在长案上,将胸腔里的一口气咽回去,表情没有变得局促不安,也没有诚惶诚恐地离席请罪,转过身体,妖娆魅惑到极致的凤眸坦然无惧地望住北山晟:“父皇息怒,儿臣何错,还望父皇明示。”
北山晟铁青着脸色,伸出手臂,指住北山寿:“皇宫内廷,如此场合,你身为皇子却公然抱着一个没有名位的女子入席,如此轻浮轻佻,成何体统?”
北山寿低头看了眼依偎在他怀里,苍白虚软,微微颤抖的锦琪,笑道:“父皇误会了,儿臣并非有意唐突。儿臣今日带锦儿来,就是请求父皇赐给锦儿一个名位。”
依据祖制,入宗室御牒族谱的安宸国皇子正侧妃封号,必须经由当朝皇帝御笔亲批后,方可册立。
“放肆!”北山晟厉声喝斥道:“你以为我安宸国皇子妃嫔的名位,是任何一个女子随随便便就可以获封的吗?”
“父皇有所不知,锦儿是北越族族长锦缮的独生女儿,”北山寿将锦琪的长发缠绕在手掌上,好整以暇地摩弄着,嘲讽的语调,缓声道出原委:“锦缮为保族人性命,将女儿当做礼物献给了儿臣。”
北山寿低头吻了吻锦琪的额头,意有所指道:“儿臣‘体验’过后,非常满意。”
锦琪咬着樱唇,终究还是哭出声来了。
这是最残忍的欺辱,最冷酷的折磨。她的亲人被诛,家园被毁,而北山寿却将她带去安宸国的庆功宴上,像俘获的战利品一样炫耀凌辱!
北山晟脸色愈加黑沉了几分,捏紧了拳头,胸中怒火翻腾,思虑不定作何处置。
欧阳金琳略有些责备的语气柔声道,亦是为他们父子打圆场:“寿儿,这种情况,你该事先禀明你父皇,由你父皇裁断之后,再予册封,你就这么直接将北越族公主收为侍妾,又这样堂而皇之的带上殿来,多唐突,难怪你父皇要误会你了!”
“这便是母后思虑不周之处了,”北山寿冷笑了一下,并未领情,话语里隐隐似蕴含着嘲讽和某种暗示:“儿臣若不收了她,那北越族长怎能安下心来,领着他的族人去戍边?”
北山寿的话深深刺入了北山晟的软肋,北山晟紧握着的拳头狠砸长案!
北山晟猛地站起身来,指住北山寿,浑厚的声音因为暴怒而无法自控地发颤,厉声吼道:“滚!给朕滚出去!”
众人见状,纷纷离席跪地,齐声道:“皇上息怒!”
欧阳金琳连忙扯住北山晟的袖子,跪下来道:“皇上息怒,寿儿年轻不懂事,并非有意冲撞皇上,皇上莫要与寿儿一般见识,龙体要紧啊!”
北山晋亦跪在地上,劝解道:“父皇息怒,今天是给三弟和众位将领们庆功的日子,三弟虽然行事莽撞了些,可毕竟有功于国家社稷,还请父皇网开一面,宽恕三弟。”
北山晟望着北山晋,目光深邃苍凉,微摇了摇头,由胸腔至鼻息间呼出一口气,又缓缓坐回到御座上,面色阴沉。
众人见状,皆松了口气,以为渡过了这一场“事端”。
北山寿却抱着软软贴在他怀里的锦琪站了起来!
冷酷不羁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看都没看上方暴怒的北山晟和苦苦为他求情的欧阳金琳,冷笑着“朗声”道:“儿臣遵旨!”
说完,抱着锦琪在众人惊诧追随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醉仙殿。
回程的马车里,静寂压抑得令人窒息。只听得匆匆的马蹄声和车夫偶尔扬鞭驭马的声音。
锦琪仍是坐在北山寿的膝上,被北山寿按在胸膛里。犹豫再三,终究忍耐不住,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直起身子问他:“你没杀我阿爹他们是吗?”
醉仙殿里,她听北山寿说,好像她阿爹领着族人去戍边了。
北山寿闭着眼睛,看不出是在思考还是休息养神,未作任何回应。
见北山寿没理她,锦琪大起胆子来,细细地观察起北山寿冷峻妖美到极致的五官来。
他的眼睛太过妖厉魅惑,目光亦太过严酷无情,她一直都没太敢正视他的面孔呢!
脑海中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北山寿虽然强要了她,可毕竟遵守了“诺言”,放给她家人和族人一条生路,刚刚在大殿上,北山晟怒斥北山寿的那一幕幕,竟让她的心莫名地抽痛。
他不是良善之人,甚至根本都算不得一个好人,狂傲不羁,暴虐嗜杀。可他毕竟打了胜仗,战功卓著,而他的父皇却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他,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如此盛大隆重,本该大肆褒奖他的庆功宴上!
她这个“外人”,战败的“俘虏”,看着都心寒呢,更何况是他!
他此刻一定好难过,好想哭吧?在大殿里时,她是如此贴近他的胸口,她听得到他心跳的变化,她知道他一直在都极力地压制着,压制着某种强烈的,心如刀绞的情感……不肯示弱……
原来,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完全铁石心肠的人吧……
锦琪又窝回到北山寿的怀里,仍是紧贴着他的胸膛,这一次,是自愿的。
“谢谢你。”锦琪亦闭上了眼睛,轻声道。
她希望北山寿能够听懂她语意里,除了感谢之外的另一种感情——安慰。
太子府盈福阁
北山晋将两封系着安宸国皇族标志性棕黄色万字福结的书信交给尔朱福心。
“福心,这两封拜帖代我转呈给父皇和母后,多代我向他们二老赔罪,不能亲自陪你回去拜见,还望他们见谅才是!”
“他们才没那么老呢!”尔朱福心瞪圆了眼睛,“忿忿不平”地纠正他,“我父皇还不到三十五岁呢!”
急迫的语气掩抑不住内心里对明天就将“启程归国省亲”的兴奋和期盼!
“还有,”北山晋爱怜地抚摸着尔朱福心的额头,“我和金莲她们精心拣选了几箱薄礼,不成敬意,已教沈铨都装上车,安置妥当了。你们在路上……”
尔朱福心看着北山晋温柔的目光,回想着这些时日来,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北山晋的体贴周到,温柔呵宠。再想到即将就要离开他了,心底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和心酸!
不待北山晋说完,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撅起小嘴儿,眼泪就吧嗒吧嗒,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北山晋先是被尔朱福心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了然于心。
张开双臂,将她搂进胸膛里,柔声道:“小傻瓜,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