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前方的银袍人在一棵参天古柏前停了下来,身子一矮,便不见了踪影。秋海潮定睛一看,此处真是险峻,孤峰独立,下面便是寸草不生的悬崖。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到了仙灵山飞云峰顶。
这时便见白芒一闪,银袍人的声音传来:“秋长老请进来吧。”
闻声参天古柏如长脚了一般自动自发地移开,露出了里面的山洞。
秋海潮答应一声,在心里暗暗琢磨:“原来这就是贤丹师的隐居地,地势虽奇,不过防护禁制倒是稀松平常的很。”
进洞一看,里面非常简陋,有直通的石室两间,摆设一目了然。一间光线昏暗似是卧禅冥修之室,一间光线较好似是静养读书之所。
银袍人悠然坐在外间石室内的石凳上,正为自己倒茶,左手指一指一张石凳,于是秋海潮不得不往左移动了几步就坐,正好对着油灯的方向,而银袍人则背朝着灯光,影子被映射在地下,碎阴满地。
“好香。”秋海潮向周围四顾,“贤丹师也喜欢焚香?”
伸鼻嗅了两嗅,沉吟道,“并不是檀香,却有檀香宁神的效果,不知是什么香?”
银袍人微笑道:“秋长老鼻子倒好。这是小可自己调制的香料,确有凝神定魂之效。”
说罢指了指石室背光角落中放着的青铜三足鼎,清雅宜人的香气正是从这里飘出来的,令人闻之欲醉,通体舒泰。
秋海潮收回目光感叹道:“贤丹师果然非凡,连香料都有涉猎,老夫佩服。”
“秋长老过誉了。”银袍人淡淡道,旋即为秋海潮斟上一杯茶递给他,“来,请秋长老品鉴一下这种茶。”
秋海潮配合地将茶杯举到鼻下,深深吸了一口,双目微闭陶醉道:“香幽如兰,好茶!”
复又睁开眼,往茶杯中一看,赞道,“叶厚毫多,色秀而汤清,宛如碧玉。”抿了一口,细吟半晌,“醇香甘润,味浓性泼辣,莫非是产自卢山的云雾茶?”
“秋长老好见识。”银袍人淡淡一笑,“此茶产量极低,小可运气好才得到几两。”
就这样,两人在这石室中品茗寒暄,转眼便过了两个时辰,谁也不提旁的事,极有默契。
秋海潮心里暗自嘀咕,这贤丹师把我带来这里难道就为了请我喝茶?
他虽然很是疑惑,表面却极为镇静,绝不露出半分不耐烦来。这中间,银袍人去添了三次香,整个石室一直萦绕着袅袅香气,颇有世外仙地之感。
一直到平旦之时,银袍人才翻手取出一只玉瓶,推往秋海潮的身前,微笑道:“我想要与秋长老做一个交易,但或许会让你为难。”
秋海潮心道肉戏来了!遂宁神细听。
银袍人几番欲言又止,倏地起立,望向洞外无尽的黑暗深处,沉声道:“秋长老,我听说八相宝印在你们白鹤观的手上,是否确有此事?”
秋海潮双目灼灼地望着银袍人,答道:“确有此事。”
银袍人旋风般转过身来,目光射向秋海潮,道:“小可有个关于八相宝印的不情之请,就是希望秋长老能给点薄面,忍痛割爱。”
秋海潮微微皱眉,考虑片刻道:“这……八相宝印已被老夫赐给小徒,而且他在那上面也花费了不少功夫……”说到一半又瞧银袍人一眼,后者面色深沉若水,似有不满,他话锋随即一转,仿佛痛下决心,“也罢,既然贤丹师开口,老夫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银袍人坐回座位,淡淡笑道:“如此,多谢秋长老了。小可行踪不定,就请长老交给林贤侄吧。”
话毕食指沿着茶杯口转了一圈,凝神望着杯子里因震动而起的涟漪,仿佛全副心神都投在了上面,石室一时变得有些安静。
秋海潮深深地望他一眼,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知道对方还有话说,但却并不主动打破这种静谧,也不去看玉瓶中的东西。
半晌后,银袍人极其轻微的叹了口气,转而与秋海潮四目交投:“实不相瞒,除此之外,小可还有一件更为难的事要拜托秋长老。”
秋海潮长笑道:“贤丹师有事只管吩咐,老夫绝不二话。”
银袍人长身而起,踏前三步,负手从容道:“我还要那颗云顶仙宫内的随侯珠。”
秋海潮之前听到银袍人说要八相宝印时还未有太大反应,稍一思索便自以为是的为自己奉上了合理答案,但此时听到随侯珠这三个字,整个人却如遭电击一般,剧震了一下,露出震惊神色。
从银袍人这番话里,他至少得到三个信息,第一贤丹师对云顶仙宫的事情了如指掌,其背后肯定有庞大势力;第二贤丹师若不是超过了能进入云顶仙宫的年纪,便是非人族,前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云顶仙宫内有千古异宝随侯珠!
这是一个足以震动天下的消息。
传闻随侯珠内深藏着宇宙秘不可测的真理,德者居之能得天下。
事实上,这件事情秋海潮也并非完全不知情。在幽州高层之间早有相关传言,只是一直没有确切消息。此时贤丹师以如此肯定的口气提出这个要求,不啻指确有其事。
秋海潮在心里这番揣度别人,却不知道已完全落入下风,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林睿之扮成的银袍人之所以会提出这两个要求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当然不会是简单想要这两样东西,一切均是为了迷惑秋海潮罢了。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以最合理、最可信、最自然的方式送出手中的这粒假元神丹而已。
若是他随随便便说再送一粒元神丹给秋海潮,对方一定会生出疑虑,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他必须提一个合理的要求做交换。而能与元神丹相匹配的东西当然也不能价值过低。
他提出这两个要求,务要使秋海潮陷入两难之境,才会令他对自己手中的元神丹更深信不疑。至于可能会由此泄露随侯珠的消息,他则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是雪妖女该头疼的事情。
上兵伐谋,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
秋海潮默然半晌,才压低声音苦笑道:“贤丹师与公孙一家有旧交,想取回八相宝印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而且也绝不二话,定会为您办到。只是关于随侯珠一事,老夫就真的不能保证了,唉,毕竟青元派并非老夫一人说了算的……”
林睿之耸肩打断道:“秋长老似乎误会我的意思哩,取随侯珠的难度我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希望贵派能匡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顿了顿又道,“秋长老为什么不先看看玉瓶中装的东西够不够分量提这两个要求呢?”
秋海潮被他一说之下,才记起来面前的东西,随即将玉瓶握在手中,沉入神识往内一看,蓦地睁开眼来,目瞪口呆道:“这……这……又是元神丹?”
随侯珠再稀罕对大多数人而言毕竟仍是件虚无缥缈的宝物,就算能得到也可能还需花上几百年才参透里面的奥秘,并不能直接带来利益,但元神丹却能!而且还是目前秋海潮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这份酬劳直接击中秋海潮正中心,诱人的叫他难以拒绝。
林睿之不再废话,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长笑道:“我相信秋长老必定不会让我失望。不送了,请。”
秋海潮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毅然决然神色,一拱手,恳切道:“八相宝印老夫必会着小徒交予林贤侄。关于随侯珠的事,亦当说服同门师兄弟竭尽全力为贤丹师办到,贤丹师就请等着老夫的好消息吧,告辞。”
说罢转身欲走。
林睿之出声截住了他:“秋长老,这只玉瓶你可以先带走,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秋海潮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问出了一个近乎有些失礼的问题:“贤丹师说的真的假的?”
林睿之洒然一笑:“我信任秋长老。”
秋海潮听得心花怒放,将玉瓶收入储物袋,长施一礼,告辞而去。自吞服了第一粒元神丹后,他便隐隐感觉自己灵力暴涨,好像到了快突破的关键时刻,只需再加一把火,此时林睿之如此“体恤”地送上大礼,正是求之不得。
林睿之站在山洞口,手里拿着香料焚尽的青铜三足鼎,望着秋海潮远去的背影,摘下面具,冰冷的唇角逸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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