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黑了,临近庆典的奥本海默一改往日以轻松、休闲的城市感官印象,夜幕下的无数人们仍在紧张忙碌着,此时连拂过城市上空的海风中带着股紧张的味道。
城市工人依然在辛勤地忙碌着,香榭丽舍大道上,他们把最后的一些标语、宣传海报悬挂好,在奥本海默塑像前,无数鲜花和特效灯准备在明天为伟人塑造出更加光辉的形象,在协和广场上,红地毯一直从国会大厦慢慢延伸到和平纪念碑前,广场周围几十座宽大的立体屏幕竖了起来,它们准备一道见证明天的那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驻首都各家新闻媒体的工作间里,依旧灯火通明,不仅仅只是为了明日大典的采访计划、版面预留、特别加刊等等事项,而且在这些天里,互联网上疯传出许多小道消息,许多陈年旧事所不为人知的一面被提起,虽然目前尚无法证实那些信息的真实性,但是那轰动性的公众关注度,已经完全不亚于阅兵大典,即便是辛苦的加班工作,传媒工作者们也毫无怨言。
老一辈的传媒工作者至今难以忘怀,十年余前的那段美妙时光……
被曝光的图克尔家族糜烂的生活,引发轰动的制裁法案,林海星元帅的神秘失踪,紧接着的诺玛大溃败,曝光的政客丑恶交易,地球联邦政府的垮台……这中间,虽然有无数的大员、名人在这个大舞台上演了一幕幕或是高尚、或是丑恶的精彩表演,但是,自始自终,新闻媒体才是背后真正的主角!
他们用望远镜搜寻着哪怕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星球的信息,他们用放大镜仔细打量着在阳光下不易被察觉的阴暗角落,他们用显微镜把每个事件最为细微的细节呈现给公众……地球联邦政府的垮台,迁都,重组,都是在他们眼皮子低下,或者可以说,是在他们的监督下完成。
那段时光中,他们真实感受到自己就是那无冕之王,仿佛化身为古希腊传说中的三女神,洞察着世间的一切丑恶。
而这些天里,那种消失已久、却又美妙无比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即使是在传播速度较慢的星际互联网上,极高的公众关注度令他们发现,现在的这种情形与当年何等的相似……
揣测。质疑。
那是明显对政府和军方极度不信任的民众心理。
林海星元帅的失踪,究竟传闻中与图克尔家族有染,还是背后黑暗政治的产物?
原12舰队的惨剧,是否真如当年的官方调查结果所称,仅仅是一次非人为因素而酿成的惨剧?
再无音信的林海星元帅之子,突然又出现于公众面前,传闻中的变相拘禁、以及偷拍丑闻,背后又有什么黑幕?
而官方的态度是很奇怪,一半是高呼重新调查的声音,一半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更为耐人寻味的是,与这几个事件最为密切相关的联邦军方,开始时是闭嘴不谈,不肯表露一丝态度,把重要的当事人林曦保护起来,消失于公众视野。而后在公众的压力下,又以大典在即为理由,宣称,在大典过后,将召开专门的新闻发布会,解答民间的一切疑虑。
于是,新闻媒体的眼睛不仅仅只盯在阅兵大典,后面的波澜或许更加令人期待。特别是一些嗅觉极其敏锐的老记者,正感觉到无数暗流,正在奥本海默那美丽的夜色下,翻滚涌动着。
……
……
在奥本海默市区内,一个普通小旅店的房间里,身着便服的约瑟夫.海勒少将,手里捏着一块存储卡,对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破坏信息链路的程序病毒。”中年男人答道。
“还需要这个吗?不是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没有任何问题!”海勒扬起眉头,疑惑道。
“需要出点问题才好,这才能显示出你的重要性!”
中年男人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太过顺利,你所冒的风险若得不到理想的收获,岂不白白便宜了别人?”
听得此言,海勒慢慢地点了点头,只是他又从那句话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安排给从外环来的人?”
中年男人用肥墩墩的肉手,轻拍他的肩膀安抚道:“目前我们需要他这么做,这就是政治!等明天过了,你就全明白了……”
……
……
在奥本海默近郊一处普通公墓,林曦长久地伫立在一块墓碑前,黑暗中,墓碑上的遗像根本看不清楚,而且他也清楚,那遗像和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一样,都和墓中的主人毫无瓜葛,只是凝望着墓碑,努力回忆那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心绪复杂。
良久,他弯下腰,深深一躬,对着墓地说道:“对不起,当年我的承诺到现在还没能做到,您却再也看不到了,只能带着可可来看看您……”
一旁的可可露莉微微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不怪你……”
一个中年大汉摇了摇头,仿佛在替林曦辩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似乎很不满意这种压抑的气氛,他嘶哑着嗓子,说道:“我是看着基德老头咽气的,不过他去的时候,也没有像你们这样,一个个都像是死了娘一样……他去的时候,知道你们在外环打水蝗,也知道林曦尽力了,他说了,林曦把我们这些人安排的不错,虽然在外环死了几个,但是总比当海盗最后死在军队手里好……好了,好了,这次回来你们有什么打算,问了几遍了都不说,搞的神神秘秘的?林曦,你小子赶快告诉我,要是把我惹火了,你那事我就彻底不管了!”
林曦转过身来,望着那个干瘦老头,诚恳地说道:“白大叔,不是想瞒您,只是……”
“只是什么?”
面对干瘦老头的催促,林曦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把头扭向那个中年大汉,问道:“汉斯,他们真的都同意了吗?”
那个名为汉斯的中年大汉点了点头,说道:“刚开始时,他们还是有想法,不过我给他们说清楚了你的想法,还有露莉也帮忙说了,他们就都同意了。只是那个索萨……”
“那个索萨……”
林曦想起了阅兵训练营的安排,于是语气肯定地说道:“他有问题,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应该没有问题!”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我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干瘦老头听了半天,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催促道。
“明天!”
林曦说道:“等到明天,你就都清楚了……”
……
……
联邦国会大厦下议院会议大厅。
已经11点多了,可塔雷斯议员依旧在演讲席上充满激情的高声演讲着。从下午到现在,除去晚餐时间,他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引经据典、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么几个观点。
“我们制约机制已经很好了;国防部长作为连接政府、总统与军队之间的纽带和防火墙已经足够了;士兵权益委员会成立的初衷不过为了保障底层官兵的个人权益,避免军队内部的行政腐败和官僚主义损害士兵的利益,仅仅是监督机构,并非权力机构;联邦安全委员会、下议院军事委员会足以监管好军队;士兵权益委员会妄图索取更多的权力,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
而这中间,为了阻碍此次议案——士兵权益委员会所提出的,“希望能监管联邦军队日常消耗品的采购和运输”,塔雷斯议员不仅仅只在议案本身做辩论,还几次把矛头直指士兵权益委员会,“当年成立这个委员会本身就是个错误!权力和职能重叠,资源浪费!”
罗伯特.李用眼角偷偷扫视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挂钟,心中一阵烦躁,恨不得把面前的水杯砸到那个混蛋的脸上。不过,心中再是如何的烦躁与恼火,他脸依旧是一副耐心聆听的模样,会议的电视直播让他养成了“好的习惯”,即便是仇人站在了面前,他脸上亦是这等表情。
这种拖延战术,在阻止对手通过议案时也是经常采用的战术,这在联邦议会中并不少见。按道理来说,他本不该如此心烦气躁,可有几件事情加在了一起了,此时不免大为火光。
明天不仅仅是国庆大典,而且还是国会为期两个月的例行休会期的开始,如果想要再重审议案,又要两个月以后了。而这些天里,各媒体营造的气氛非常好,已经让民众充分质疑——军队的内部就是那么干净吗?
舆论的压力,也会对通过这项议案大有益处。
而前几天的“沟通”中,以塔雷斯为首的那帮保守派议员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个议案他们会放行通过,没想到今天,那些混蛋又突然翻脸,否则那个《紧急事态应变法案修正案》,昨天也绝对不可能让它通过。
难道这是他们有所企图而故意玩的花样?那个《紧急事态应变法案修正案》里面有什么很特殊的猫腻吗?
罗伯特.李仔细思索了一阵,又在心中否定了。
那个修正案里,其关键性内容就是在严重威胁联邦安全、网络银行受到攻击……等重大紧急的情况下,联邦总统、国防部长、国家战略局局长可联名直接下令关闭星际互联网,并调动海军陆战队快速应对突发性危机。
虽是赋予了未经国会授权便可调动军队的权力,不过在历史上,长久以来,总统都被赋予了核按钮的权力。何况,海军陆战队这种依旧以陆军为主体的部队,虽有古老的传统,不过总数才有十几万人而已,相对于联邦13支主力太空舰队,每支舰队官兵都在800万人左右,这十几万的军队实在算不得什么。
难道为了微微加强了政府的权力,就值得那些混蛋以丧失“信誉”为代价?
难道他们不清楚,不像十几年前,现在的议会里,重大议案没有我们地方上的支持,他们什么议案都别想通过!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此时,台上的可塔雷斯议员或许看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赶在议长催促之前,终于结束了总用时长达近8个小时的演说,会议进入了表决阶段。
不出罗伯特.李所料,电子表决器上的最终结果仍然是以5票的差距,议案没有通过。
“混蛋!”
会议结束后,他又看了看时间,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指针刚好指到12点整,想起明天还要早起参加庆典,今晚肯定睡不了几个小时了,于是他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嗯!还有!明天庆典结束后,在自己返回阿尔伯特休假之前,一定要再见一下女儿,叫她和那小子以后不要再有任何联系,而且一定要让她明白,在林海星失踪案没有结论之前,那小子就是再有能力,也不会得到重用,和他在一起,没有前途!
一出国会大厦,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带走一整天工作的疲惫,罗伯特.李突然发现,不过一天的时间里,面前整个广场都已经变了摸样,焕然一新,它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着明天的庆祝大典……
哦不,是今天了……
……
……
PS:
民主联邦制遵从相互制约的原则,很复杂,读过猫大的间客,也是跳过了政党,为了不影响阅读感,故事里便不再引入政党了,而越是想用简短的方式跳过政治这一块,反而越是写的无比痛苦,删掉的字比放上来的还多,想来,还是前面的设定过于复杂了,本段中的议会那一幕,也知有BUG,暂且请诸位谅解,等这周过去后,理顺了再行修改。
这周分类强推了,刚好也是进入高潮部分,因此大喊一声——我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