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彩结束后,便是设宴成婚之日。整个西楚皇宫的宫人们都井然有序地配备着一切事宜,他们自凌晨起便开始忙活,奉乾正殿中无不是一出挂着正红的锦缎与灯笼,翻得整个前正大殿都是喜气满堂。
这日,阳颜刚起,便眼底浅青。
昨夜刘沪来看自己,夜宿玉蝶宫。
虽两人在榻上虽是仅仅相拥而眠,却徒惹得阳颜满身虚汗。她心里很清楚,刘沪一直在试探她。因此与他的每一句对话,她都要斟酌许久,才能矜矜回答。
刘沪虽百般设套询她诸事,却套不出一句他想要的答案来,他也只能云疑雾疑,却疑不到一个点上。
他一夜亦未能好眠,次日早早便起来梳洗,离开殿中。
待阳颜起来时,已是辰时。她只能用厚厚的粉掩饰着憔悴之态,又经过一番梳画打扮,便又是那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俏淑模样。
因着今日是东炎国慎王迎亲长公主大宴之日,所以她打扮的格外艳丽些。身上一袭殷粉云霏妆花海棠金错丝咬珠蜀锦朝服,又披一件银绣白蝶暗纹罗衫,惊鹄髻上斜插一支红翡滴珠流苏金缕步摇,髻上还缀着芙蓉玉镶南珠花钿。阳颜很喜欢这些精美华贵的首饰,每日搭配着装也算是她在宫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她细细地描摹着远黛峨眉,左右照了照,便嫣然一笑。
“美人,轿辇已经被备在外头了。皇上说,待主子起来便去奉乾殿前候着,等东炎国的人来参礼。”云烟道。
“行了,我也差不多了,走吧。”阳颜温婉得起了身,晃着手中的绢扇。
大玄仁佑十一年,六月。东炎国慎王元澈与西楚国长公主刘綪定下婚姻,与此同时,两国大赦天下,赦免狱中数百罪臣。七月末半,东炎国慎王亲迎西楚国长公主。
巳时,元澈坐在凉轿上直至入了楚皇城的和门后才落轿,由着司礼掌监与引导内监的指引,凛步走向泰和门的汉白玉丹陛为止。刘綪早已坐在凤鸾红帐金苏喜轿中,静候元澈上前提帘。引她落轿后,二人牵一结喜红冠花绳,各上丹陛两旁的云龙上朝阶后,向西楚王刘沪与太后,皇后行跪拜之礼。
元澈一身墨黑金丝绣大红牡丹官服,腰间环白玉镶碧母石,足上蹬一双暗金柳边纹赤龙黑靴,无不是一番落落大方,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站在殿前,念过迎书后,便按照西楚皇宫中成婚的规矩,与刘綪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盛在璃彩透明浅喜盆里的喜果,一一放在皇帝刘沪,太后,皇后等妃嫔的手中。
太后又赠予他们二人各一云卷脚双喜鎏金扣长苏如意,代两人长长久久,和和美美之意。
礼成后,众人便按尊卑之位落座太和宝殿中,迎亲宴开始。
阳颜大清早便起来一直等在后殿之中,在日头底下晒了许久,她不得不偷偷照了照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生怕自己的脸晒出色斑来。整理完仪容后,她又开始留意起元澈元淳等人。
这两兄弟的长相资质的确如云溪所说十分不错。她暗想道,远远一看都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很有男子气概,只是相隔甚远,坐在后头的那个三皇子,倒是有些看不清样貌了。
这厢阳颜还在心里给这两兄弟打分,另一头,亦是丝竹管乐,排钟罄音。十余位舞姬,身着水仙粉蓝流袖百褶裙,青丝如墨染,手中的海棠红金羽折扇凌动飘逸,每每合拢握起之时,那浅浅水玉袖中,便徒生一阵香风。
“慎王为迎娶綪妹不惜远途而来,路上奔波,百舍重茧。朕,且敬你一杯。”刘沪手中执起翡翠琢龙金丝酒杯,说道。
元澈面上浅笑,亦执起酒杯起身,道:“皇上言重。长公主温淑贤德,美映椒房,本王能迎娶到长公主,亦是本王所幸,虽路长万里,但无远弗届,本王为娶长公主在所不辞。”
刘綪听闻此言,面上便绯红不已,掩袖遮面,满是娇滴滴的模样,她亦起身说道:“本宫还敬皇兄一杯。此后我们两国便是一家人,望日后两国能友好结邦,共步青云。”
三人饮下酒后,元澈又道:“本王听闻昨日贵国北战告捷,扫穴犁庭。皇上文功武治,抚远西楚,令本王实在佩服,本王再敬皇上一杯。”
几杯浅酒微酌下来,殿中的气氛也愈发高涨了起来。
阳颜看着两边的人你言一句,我敬一杯的实在是乏闷不已。这俨然就是公司里领导和领导们吃饭时候的场景,非要把对方夸得屁股翘上天才算完。
虽说那慎王说话十分客气,也很有礼数。但是他身后的人,以及总有些小官员张得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言语谈吐更甚得是傲人一等的口气。
阳颜不禁挑眉森冷道:“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戴了个官帽就以为自己放的屁都是金子味的。”她又呷了一口花茶,道:“也不照照自己那张嘴脸。”
坐在她身边的是虞美人,她听了阳颜所说也深觉如此,便道:“可不是么!那东炎人一贯是瞧不起我们西楚的,不过是他们善战些,我们善文些罢了。瞧他们的女眷,一个赛一个肤色蜡黄,便是本宫看了都嫌,何况男人。”
“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脑袋里能装得了多少墨水。除了几个大臣还算会说话,剩下的几个芝麻官我都怀疑他们把脑子落在他亲娘胎盘里了。”阳颜翘着兰花指,优雅地擦着自己的手道。
那边桌,元澈说道:“本王此行还带了一样珍宝前来,望皇上能够替本王解开此宝中的谜题。”话音刚落,他一个眼神便有人立即抬着一个花蜀缎扣金边长条装锦盒来,那人双手举着锦盒,李荣庆便上前将锦盒取走,递到刘沪面前打开。
阳颜心中略有些好奇,这便是云溪曾说过的珍宝了吧,还害得她遭那刘沪疑心。她不禁直了直腰板,探头看了看,想看清到底是何宝贝。
锦盒刚一打开,里头便蕴出澄澄柔光,衬着大殿的金碧辉光,更是漾起初朝般浅霞丽虹的色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