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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人向太行山腹地行去。这太行山脉横跨晋冀豫三省,由东北至西南,北起拒马河谷,南至晋豫边境的黄河沿岸。此地距谢飞所言翠微山犹有百十来里。道路渐行渐窄,只见山峰高耸壁立,遮云蔽日。处处苍松郁郁,一阵风来松涛阵阵。遥听布谷声声,近闻溪流潺潺,疏花细草,啼鸟奔兔,一派生机盈然、桃源隔世的景象。林风只觉俗虑顿消,抬眼四望只见云峰遮眼,一时浑不知神思何处,不由催马前行,口中吟道:“迢递太行路,自古称险恶。千骑俨欲前,群峰望如削。火云从中出,仰视飞鸟落。……”忽然听到身后宝石吃吃发笑:“林风,你是不是又想高歌一曲了?”林风想起自己在路上癫狂无状之态,不由也哈哈笑了起来。

月亮忽然冷笑道:“刘长卿尽是胡说八道,这种诗句你还吟得出口?什么‘清风竟不至,赤日方煎铄。石枯山木燋,鳞穷水泉涸。’这清风朗日,绿山秀水,哪有半点他写的样子?也就是那些臭酸丁,在那里附庸风雅,自以为多读了几本烂书就很了不起了。不解其意,读多少书也是呆子!”她逮住机会羞辱了林风几句,心中得意,脸上却丝毫不假以颜色。林风不由一愣,他只是吟了前面几句,月亮却把后面的念了出来且批得不无道理。宝石却惊喜得搂住月亮叫道:“月亮,你平日不是不爱读书,挨了爹爹的不少责骂。这首诗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这般通晓?”月亮摇摇身子挣松她的手臂,故作惊奇道:“我家宝石还有不知道的?奇怪,奇怪!”脸上微露得色,斜睨着一脸惊愕的林风。

林风心中惊讶,他一拉缰绳,由衷赞道:“月亮姑娘武技惊人,没想到诗文也颇有研习,以后还须多讨教讨教。在下真是唐突了,唐突了!”月亮哼了一声,“唐突——你唐突得还少么?要讨教,去找我家宝石,她才是满腹珠玑,有你臭书生受用的。本姑娘可没心思跟臭书生酸溜溜得磨牙。”说罢傲然抬头远眺,宝石边笑边朝林风使眼色,让他还击月亮。

林风长叹一声,摇头道:“不过……唉!可惜呀可惜!”可惜两声,却没了下文,只是摇头叹息不已。月亮等了片刻,不见林风说话,回头怒道:“臭书生,可惜什么?”林风悠悠叹道:“不说也罢,免得得罪姑娘。”月亮更是恼火:“臭书生,就你路数多。无话可说就别再那装腔作势,本姑娘又没求你。”说着催马前行,宝石在身后嘻笑不已,月亮狠狠给了她一肘。

追风与赶月自小一起喂养,长大后又从未分开,极是亲密无间。见赶月走得快,不用林风吆喝,碎步跟了上来。林风在马上叹息不已,喃喃自语:“可惜啊可惜!当年刘随州盛夏入晋,适逢安史之乱,民不聊生,白骨横野。纵使太行风景奇秀,在他眼中,和焦土一般无二。世间俗人不解其拳拳之心,断章取义,却来嘲笑于他。刘随州地下有知,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就不要和这些俗人计较了。”说着低眉合掌,口中念念有词,似乎祈祷刘随州英灵宽恕一般。

月亮气得将马一勒,骂道:“臭书生,你……”马鞭伸出,朝林风背上击来。宝石笑着轻轻一架,鞭梢在林风背上一拂而过。林风虽不觉丝毫疼痛,却挥臂舞手,口中大叫:“杀人啦!灭口了!说不过了动手了!”宝石笑得伏在月亮背上:“林风,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月亮,你都打他了,就饶了他吧!忘了爹爹的教训了,他可不会武功。”月亮恨恨骂道:“臭书生,你有胆量赶紧去拜个师父学两手,看本姑娘不剥你的皮。”林风吐吐舌头:“我还没傻到家去自讨苦吃,好死不如赖活着,臭书生虽臭,活得倒还滋润。宝石姑娘,你爹是海老先生,那你们也自然姓海了,难道就叫海月亮、海宝石?这名字可不大好听。”月亮骂道:“关你甚事。”宝石笑道:“这个先不告诉你。你就叫月亮宝石好了。”林风点头道:“也是,大姑娘的名字可不是随便能乱说的,月亮宝石——我倒记着省事些。那你爹可说过不会武功的人打你们你们不许还手?”宝石笑道:“那倒没有!”林风举起双手看看,摇头叹息:“可惜可惜,你不敢妄动啊!宝石姑娘,你回去劝劝你爹,让他立这条规矩更好,你海天门下就绝不敢恃强凌弱,欺负不会武功的书生了。”月亮气得横眉立眼,鞭子举起又放下。宝石见状,笑道:“林风,再莫胡闹,你不是要问我们和天道盟结怨之事么?”

林风急忙点头:“对对,这只顾教导别人,险些忘了自家的身份。如今书生可是你海天门和天道盟的公证人,责任重大,马虎不得。宝石姑娘,你且慢慢将来,容我辨个是非曲直!”月亮见他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神态,气得冷哼不已,催马便走。随风举步跟上赶月,林风凝神听宝石一一道来。

原来月亮宝石偷偷离家游玩,途经河北太行小五台山附近,路遇一穷苦老汉遍体鳞伤,在道旁抚着一老妇尸身痛哭。二人一问之下,老汉姓李,言其和老妻携女怜儿到沧州探访妹子,行至此处忽遇到一伙强人,见他女儿生的美貌便百般调戏。他上前制止被殴打一顿,动弹不得。为首大汉扬言其是天道盟太行小五台寨主韩怀英,瞧上你家闺女是你的福气。然后强拉硬拽抢走怜儿,老妻上前撕拼,被大汉一刀砍死。李老汉牵挂女儿,又心伤老妻毙命,身上盘缠又少,无以安葬死者,无可奈何,唯有在此大哭。

二人听得此语,心中大怒。当下给李老汉一些银子,令他自行安葬老妇,报知官府。二人当即寻到小五台山,寨主韩怀英听得二人是海天门下,倒也十分恭敬。但问起怜儿之事,韩怀英拒不承认。二人气愤之下动起手来,月亮将韩怀英打得重伤吐血,削断他两根指头。本欲再行逼问,却被小喽罗们一拥而上,拼死护了韩怀英逃走。混战一通之后,小喽罗死了好几个、其余的伤的伤、逃的逃。最后搜遍四处,却不见怜儿身影。逼问一受伤喽罗,得知小五台乃天道盟太行三十六寨之天英寨。二人思忖,既然太行有三十六寨,韩怀英定然将人藏于其它寨中,当下问明各山寨方向路径及头领姓名,半月来连挑河北太行灵山、东灵山等六寨,虽杀了个人仰马翻,却始终未见韩怀英及怜儿身影。若不是宝石极力阻拦不让月亮再伤及性命,不知激愤万分的月亮剑下死了多少喽罗。即便如此,月亮发誓要扫平三十六寨,出尽这口恶气。

这一日到了到了山西壶关县太行山青龙峡,路上便遇到林风。见他轻狂无状,宝石不由发笑。到路边打尖休息,却正好碰见谢飞。二人半月来已将太行各寨底细探明,本来打算先踏平各分寨,杀尽天道盟的威风。最后到翠微山找谢飞要人,若交出韩怀英和怜儿便罢了,若不交人,便灭了整个天道盟。宝石虽不同意,但月亮执意如此,她自己又没有更好的主意,只有随月亮奔波。此时碰到谢飞,本来二人打算不理,没想到谢飞却得知手下回报,一见她俩打扮心中疑惑。恰好林风有意挑衅,谢飞便上前答话,以言语推波助澜,试探二人。月亮忍不住动手,二人身份暴露,素性应了谢飞之约。林风却莫名其妙地卷入这桩公案。

听完宝石一番言语,林风不由长叹:“二位姑娘仗义出手,侠心悯世。在下是真真失敬了!”说着看了月亮几眼,深深一揖:“月亮姑娘,真没想到你是如此热心肠,臭书生这次走眼了。失礼失礼,罪过罪过!”宝石不由发笑,月亮冷笑道:“哼,总算有自知之明!没想到?——我长得不好么?像坏人么?”口中虽骂,脸上已现喜色。

林风笑道:“谁要说月亮姑娘要是长得不好,那这人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他唔唔点头,住口不说,果然月亮脸一沉:“臭书生……”话未出口,林风接着道:“嗯——这人眼睛一定是瞎了的。”宝石大笑,月亮也不由“扑哧“一笑,复又绷着脸骂道:“臭书生!”林风苦着脸:“唉!看来我是臭到底了。宝石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宝石笑道:“好啊!”月亮横着林风:“看你嘴里又能吐出什么牙来。”

林风笑眯眯道:“月亮姑娘,这故事你可听可不听,我可没对你讲啊!”月亮轻呸一口,冷着脸道:“我才不稀罕听!”林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话说猪八戒西天取经回来,如来封他做个净坛使者。老猪思念月中嫦娥,便辞官不做……”月亮斥道:“净坛使者,那是官么?”林风不答,道:“他连夜赶往月宫,一见嫦娥之面,看着嫦娥的脸,不由大哭起来。嫦娥以为他久别重逢,心潮激荡忍不住而哭,于是劝他道:‘你几百年痴恋于我,我也非木石心肠。明日到玉帝处讨旨,若不应允咱们婚事,我就随你私奔下凡。’”宝石哈哈笑道:“胡说胡说!”月亮骂道:“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林风浑不理睬:“猪八戒听了此话,猪蹄乱摇,哭得更加厉害:‘不不不,几百年未见,你怎么脸上冷冰冰的,像落了厚厚一层霜啊?我老猪是不要你了,还是回高老庄找我家翠莲去。’言罢驾云而去。”说到此处,闭口不语。宝石侯了片刻,笑问道:“完了?”林风一本正经点头:“完了!”月亮忽刷得一鞭狠狠抽在追风臀上,追风受痛如箭般疾驰而出,林风猝不及防,双手乱摇身子乱摆,口中狂呼大叫:“说了没对你讲……救命啊——!”一时远远得驰了出去。

月亮高声大骂道:“臭书生,你才是猪……,不,你、你才猪都不要……,你才……我……”宝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差点跌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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