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我要签约了，你开心吗？”我坐在阿五的床前，轻轻地帮他揉着手脚，一面和他说话。
“阿五，我要签的是大麦，就是肖眉经营的那间，三哥和乐乐都不能理解我的选择，但我想，你是明白我的。”阿五的呼吸均匀，双目紧闭，没有反应。
“阿五，真希望你能醒过来，我们坐在一起聊聊天。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阿五，你在想什么，我真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没有想小烟。”
“小烟，不早了，明天还约了大麦那边的人谈签约，早点睡吧，今天就住我们这里吧？”萌萌推门进来。
“恩，明天，还要家豪陪我去，这些事情，我不太懂。”我笑着说。
“他呀，现在正在那刻苦地翻阅之前的艺人档案呢，在那后悔好几天以前不关心公司生意了，现在要用到，临时抱佛脚。”萌萌指着楚家豪埋在资料堆里的可怜背影说：“我们先睡吧。无鸣睡得可香了。”
我和萌萌挤在一个被窝里，手拉着手。
“小烟，又和你睡一个被窝了，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吗，晚上我和小月一害怕，就会钻到你被窝里，其实你也怕得不行呢。”萌萌笑道。
“是啊，那个时候，你们俩天天吵架，真是麻烦的冤家。”我也不由得想起了竹园学院的回忆：“也不知道竹园今后要怎么办，小月他家倾家荡产把她送到那里读书，结果钱都白花了。”
“自从那个救你走的仙人把麻八寻给制服了以后，竹园倒是一直没再出什么事端。不过里面也倒是一直都没有住人，肥胖道人临死前好像叮嘱过魏小笙要把竹园买下来建道观，我也记得不清楚了，唉，其实肥胖道人人蛮好的，我都错怪他的，现在想起他，就觉得特别惭愧。”
“恩。”那天我被挖了双眼之后，失去知觉，被爹救走，而肥胖道人却因受伤太重而死掉了，想起走路摇摇摆摆的他，心里也有一丝酸涩。
“小烟，那个仙人真的很利害，他为什么会救你，我见他看你的眼神，仿佛认识你很久了似的。”萌萌不解地望着我：“你这次回来，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我都觉得和你之间陌生了很多似的。”
“那是我爹。”我拉紧萌萌的手：“我对你们大家的感情依然和从前一样，只是现在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事情，我也懒得解释清楚。对了萌萌，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萌萌嘀咕：“我一问你问题你就搪塞我。”
“麻八寻现在在哪里？”我问。
“被欢欢带回珊瑚了。”萌萌说着就犯起了嘀咕：“欢欢听说你回来了，就嚷着马上带着麻八寻来翡翠的，我们还想给你个惊喜，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来呢？太不够意思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猛地坐起来，手指在胸前飞速掐算。
“打个电话吧！”萌萌把手机递过来，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小镇灵童是很忙的，不是说来就能来得了的嘛。”
我没掐算出什么噩事来，看着萌萌的样子，心也放下了：“算了，等她忙完了再说吧。”
“喂喂我说小烟，你刚才回答我的话还没说完嘛，那个仙人怎么会是你爹呢？你爹不是多年前火车失事失踪的吗，怎么成仙了还？”萌萌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我：“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都告诉我。”
“我爹当年被仙人所救，修行成仙，就这么简单。”我说。
“恩？”萌萌重复：“就这么简单。”一时也不知道再问什么了。
“我好累了，想睡了。”卧室的门被拉开，楚家豪站在门口，一脸可怜相。
“你今天晚上睡沙发！”萌萌说。
“我要和你们俩睡一起。”家豪无赖道。
“你发什么神经，不行！”萌萌气得大吼：“无理取闹。”
“我不管，我要和你们睡一起，你们两个聊天聊得开心，我心里痒痒！”楚家豪不由分说就一路钻进了我们的被窝。
“楚家豪你这个神经病，你也太贪心了，小烟会不高兴的！”萌萌气得直用脚踢他，他闷不吭声一动不动，抓着萌萌的手。
“老婆，可怜可怜我吧！”楚家豪哀求道。
“萌萌，要不就让家豪睡这好了，反正我和他是兄妹，和你也是姐妹，你们又是夫妻，我们躺着不动，聊聊天也不错。”我笑了起来。
“他要是半夜欺负你怎么办？”萌萌还是不同意。
“现在我可没那么好欺负了。”我指着立在门口的地灯说：“你们看那个地灯！”
“地灯怎么了？”萌萌和家豪不解地看过去。
“倒！”我说，地灯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啊？”他们两个像吃了老鼠一样看着我。
“老婆你看，小烟现在这么利害，我怎么会欺负她呢。”楚家豪结巴着说。
“小烟，你可以控制自己的神力了！”萌萌激动地说：“这真好，欢欢说麻八寻只是被暂时封印，他一直都不老实，只怕她难以控制他太久，这下你也有法力了，这可太好了。”
一觉醒来，发觉我和萌萌分别躺在楚家豪身边，都抱着他的一只胳膊。
我心里发笑，赶忙悄悄爬起来，离开卧室，这要是被萌萌这个醋坛子看见，她非杀了家豪不可。不过，抱着家豪的胳膊睡了一夜，倒是觉得很踏实，他是我的干哥哥嘛。哥哥在身边，妹妹当然觉得踏实。
今天要签约了，我先帮楚伯母梳了头发，她还记得我，看见我就会傻傻地笑，眼神也没有那么呆滞了，毕竟楚生的棺材已经重新葬回了龙穴，虽然龙穴的风水暂时还没那么快恢复如初，但至少楚家不会再噩运连连了吧。
我和家豪穿着随意的家常衣服准时来到大麦，负责和我们谈签约的是韩子漠和肖眉。
他和他身后一干人等都穿着正装，整齐严肃。
“何必这么正式呢，反正，你心里多少都是不情愿的是不是？”家豪看着合同，正眼也不瞧子漠和肖眉一眼。
“基本的合同条款都在这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子漠看着我。
“没有，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我拿起手里的笔，草草签了字，把合同推到肖眉面前：“肖总裁，请您过目吧，要总裁亲自来接待，实在觉得惭愧呢。”
“那么就说好了，冷小烟的经济事务，由我全权代理。”家豪在一边补充。
“如果一年之内，赚不回这个数字。”肖眉指着合同上的数字：“合约自动废除，你们的收入，我们按计划收回百分之八十。能不能合你们的意，还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当然，我楚家豪，一定不辜负你肖眉的厚望。”楚家豪意味深长地说，肖眉的脸红了。
“那么子漠，我们就先走吧。”肖眉似是故意似的装作亲密地拉起子漠的手，凑近他的脸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你。”子漠扶着肖眉站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里看到那种无奈和期待，我对他笑了笑，整理了桌子上的文件，和家豪离开。
接下来，就是着手筹备唱片了，演出都推掉，在唱片正式上市之前，雪藏艺人，以给观众保留新鲜感，这应该是肖眉和楚博学得的招式，她跟在楚博身边那么多年，行事风格和楚博很像。
日子很清闲，每天按时去健身，练歌，楚家豪还给我报名了一个舞蹈学习班，所有课程都上完，还能有很多空闲时间用来陪无鸣，无鸣已经会说简单的词语了，叔叔，阿姨，妈妈都说得很清楚了。
欢欢打了电话，先是抱歉了一下没有能够及时赶来翡翠，然后说定了下个月初就带麻八寻一起来翡翠。
我确实很想见到麻八寻，我还很好奇自己见到他之后，会不会很得牙根痒痒。父亲说，对待恶鬼，能够超度就最好不要将其打入无间地狱；对待恶人，能够转化，就尽量不要将其致命。做神仙真难，对着一个让大家都家破人亡的仇人，却不能立刻将其杀掉。
这回欢欢没有食言，她准时地带着麻八寻来到了翡翠。一年不见，麻八寻新生出的黑发都又重新变成了白色，不是雪白了，而是枯黄的那种白，佝身偻背，真真有了百岁残年老人的架势。
只是他的眼，还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邪恶，那邪恶被我一眼就看在了心里，虽然爹封印了他的神力，但是他的心，依然没有放弃他的如意算盘。
“冷小烟，我们又见面了。”他看见我，竟然还能没有丝毫愧疚恐惧的样子，竟然张开没有牙的老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你修行成仙了，不错不错，只可惜……”
“麻八寻，你给我闭嘴。”欢欢打断他的话，继而对我说：“小烟姐，你还活着，能再见到你，我都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那就不要说话嘛，哈哈哈哈！”麻八寻又在一边接话。
“老不死的，你再不闭嘴，我把你舌头揪下来。”小月在一边恐吓道。
“你揪啊，你揪啊！”麻八寻竟然真的伸出了舌头，把头猛往小月怀里插，小月吓得连连后退。
“这老东西疯了嘛！”家豪和猴子三好不容易才把麻八寻抓住，那老头子伸着舌头，口水顺着嘴角涎了出来，口臭的味道很重。
“呸，真恶心。”小月远远地嘀咕着。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皱着眉头问欢欢：“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倒说不上，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个老不死的。没办法，我父母早就告诉过我，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落败之人，不能杀，只好慢慢让其转化。靠！真麻烦！”欢欢气鼓鼓地叫道。
“转化个屁，他这个样子，哪里像能转化得了的样子啊？”小月不满意地说：“杀了算了。”
“那你去杀。”萌萌看到欢欢脸上不快，数落小月说。
“我杀就我杀！”小月不明就里，就要往前冲。
“杀人偿命。”萌萌补充道。
“靠！”小月才明白过来：“那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算啊，不公平！”
“你看他这样子，谁会相信那些人是他杀的，再说，他修行了大半辈子，也算半个仙，如果能行善，当然是最好了。”欢欢无奈地说：“什么狗屁的半仙。”
“斋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过来吃点东西吧。”小笙走过来圆场：“别站在这生气了都。”
“我怎么吃得下嘛！”小月把筷子往桌子上一顿，大家都无心再吃了。
麻八寻把饭菜在嘴里嚼得巴巴响，口水乱飞，大家清楚地看见他的口水纷纷落入盘子中，那菜谁还吃得下呢。
“麻八寻。”欢欢强忍着气说：“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再也不给你东西吃了。”
“虐待老人。”麻八寻撒泼一样把眼前的盘子和碗都推到地上，鼻涕口水从他脸上流出来。
“哇！”萌萌终于忍不住回头吐了。
家豪也强忍着，扶着萌萌先回家了，看着麻八寻那恶心的样子，谁都不舒服了，饭也没心吃了，把他锁进柴房里，猴子三吩咐小道人轮番看守，还是不要让他出来的好。
麻八寻不时用手拍着柴房的门，喊着：“虐待老人，虐待老人。”然后是吸鼻涕和口水的声音，我刚刚恢复的胃口又没了，好几日吃不下饭。
“我叮嘱了他好久，才下决心带他来见你，没想到还是这样。”欢欢无奈地说：“我看他是做不了好人的，还是慢慢等他老死吧。“
“虐待老人！虐待老人！”柴房里的咒骂，香客几日内就少了不少，小笙也头疼得要死。
无鸣吓得浑身哆嗦：“坏老头，坏老头。”他吃奶的时候，小嘴不停地嘀咕。
想了千番万番再次见到麻八寻的场景，就是永远想不到真见到的样子。他眼里的邪恶来自内心，而修心是一种自主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怕麻八寻是难以转化了，而那些失去他控制的冤魂，又不知流落何处害人。
我和欢欢心有灵犀，每日加倍练功，两个人现在可以相互帮忙了，进步更快了。肖眉迫于公司股东的压力，也下大血本投入唱片的筹备，只是我觉得，她眉头深处的鬼魅，来头不浅，她是不会甘心让我出唱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