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补昨晚的。今晚的照更。
此时的云悠,并不懂得夫妻之间,一朝妥协,主次既定,此后经年再难翻身的道理。在云悠心里,虽然哥哥云起也是如玉君子,她却是不想像嫂嫂一样唯夫命是从,只管着家宅琐碎。
要知道筱絮远嫁山东,柔茜可是近在眼前,前者情字成灰,后者星火不灭,这前者于云起,后者于俞启峥,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张大奶奶再怎么依从夫命,这主母地位都不倒,可云悠要事事听从俞启峥,就真是妻位难保了。毕竟经过这大半年的观察,那柔茜可不是安守本分的主,甚至连安分守己的表象都懒得去做。就连上次直接把脏水泼到沐恩堂正房的头上,俞启峥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含含糊糊任其发展?
在决定对年少时的那段畸恋死心之后,云悠就是再傻再天真,也不会当真拱手让出沐恩堂正房,让出自己的正牌夫君。一想到此时在自己沐恩堂的抱厦里,端坐主位,发号施令的那位姨奶奶,云悠这心里就直犯膈应。
她待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水榭里,心心念念着要与俞启峥做父母那样的贤伉俪,使劲浑身解数想要俞启峥也遵一回妻命。
偏偏俞启峥深谙兵法,自然知道先入为主的夫妻相处之道。更有甚者,他还懂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立规矩要趁早,立夫威更要早上加早。
这两人真要较上劲,那就是懵懂无知对上谋定后动,呃……十年的年岁差距完全能够决定胜负。
云悠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碧玉瑶柱粥,直觉那股味道冲鼻,怎么也不肯喝下去。
俞启峥冷着一张脸:“这是普通的碧玉瑶柱粥,姬神医特意加了几味草药,老实吃完。”
云悠更不乐意了:“那我更不喝了!好好的粥竟也加了药。”
俞启峥脸色更冷:“吃完!”
云悠开始往喉咙眼里犯酸水,这一次倒不是矫情,是这个味道实在咽不下去。而云悠最大的毛病,是一烦起来,就更骄横:“我今儿就不吃,你能把我怎么着?”
俞启峥搁了手中筷子,一手端起云悠面前的青白玉碗,一手提起调羹搅了搅,舀起一勺递到云悠面前:“吃。”
云悠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勺粥,立时抬起小手捂住嘴:“不吃不吃。”
俞启峥不动,冷着脸举着那勺粥,大有这粥你非喝不可的意思。
云悠摇着头,被他盯得直发憷,不一会就撑不下去了,又委屈又嘴硬:“我就不吃。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我不要和你做什么夫妻了,我们家对你有恩,你不能这么对我!”
俞启峥冷哼一声:“是你家对我有恩,是你父兄对我俞家有恩,又不是你。”
“你……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说,我,我是你们俞家恩人的。”
“我们俞家?你现在不是俞张氏?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能对你动家法信不信?”
云悠立时把手藏到身后:“你,你明明说了让我自己选的,我也选做了恩人,你不能言而无信。”
俞启峥脸皮犹厚:“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也当真,还记到现在。”
云悠终于意识到,俞启峥这是要把此事了结。恩人这种话,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提了。
俞启峥定力甚于常人,一勺粥也凉透,还是稳稳举着:“你父兄对我俞家有恩,是官场事,我日后也必以官场事报他们。至于你,既嫁了我,还是老实听话为好。外人都传我以军法治家,不管你听没听说,信与不信,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事儿绝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别跟我拧性子,嗯?听话,张嘴把粥吃了。”
他这一通歪理加恐吓,如若是长宁侯夫人或张大奶奶听了,甚至是张六小姐或李悦然听了,都会极力申辩反弹,骂他忘恩负义,诡言狡诈,可他运气好,遇到的是早被他收拾过一回的张小九。
云悠呆呆地张开嘴,俞启峥却又把那勺粥收了回去。
“凉了,拿去热好了再端来。”
春晓忙接了过去,留下两人面面相对。
云悠不知死活地纳闷道:“你对我还不如原来好呢。”
明明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对我怎的还不如以前?
俞启峥瞪了他一眼:“我原来就是对你太好,才让你有胆子装病,还为了李悦然,跟我扬言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倒想问问你,我做了什么,需要被你原谅?”
云悠心虚地低下头,真是自寻死路。
“再者我对你怎么不好了?是看着你练字不好,还是让你按量吃药准时吃饭不对?我对你就这么点要求,你都做不到?”
云悠彻底被蛊惑了,突然也觉得自己很不懂事。
一会粥来了,云悠觉得那怪味道也没了,一口一口很快就喝完了。
俞启峥忍不住,翘起嘴角。
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话在云悠心里却直犯嘀咕,终于有一天说给了张大奶奶听。
那时张大奶奶第一次来水榭探望云悠,四周莲荷碧水,室内也是清一色的竹制物件,透薄茜纱,幽幽清香,竟是个雅致到了极处的居所。
张大奶奶兀自感叹:“都说定国公行伍出身,竟也是个讲究风雅的!这般雅致,也只有你哥哥的潇湘阁堪比一二了!”
云悠笑:“你这到底是夸定国公还是夸哥哥?好没臊的!”
姑嫂两人说了好一会话,云悠才别别扭扭地把俞启峥那段话说了。
张大奶奶立马变了脸色:“这是哪家的歪理!当真是好厚的脸皮!什么叫官场事便报之以官场事?这是官场事么?你哥哥和长宁侯可是冒了欺君之罪才把林家那孩子救出来的!背着杀头的罪名为的就是他俞家以官场事报之?咱们这么做是为着谁?救了他全府上下是为着谁!若没有没有你,你当你哥哥是闲的管这等糟心事!他……”
云悠愣愣地看着她:“原来嫂嫂也有这么大的脾气!”
张大奶奶一讪:“我为的是你和你哥哥不值!四姐说的对,俞家的良心都死绝了!”
云悠此时也已然知道自己是被俞启峥给忽悠了,奈何事已至此,而他说归说,却没当真做什么忘恩负义的事,只好把这事先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