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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绵地政事(上)

土筑高台上,可容纳百人的木殿,紧闭殿门前。

周旭和荆娘两手相握一下,深吸了口气,无言默契重新回来,姊弟俩不由对视一眼,瞬间心有灵犀——这是另一种战场。

轰——

朱门被一脚踹开,圆环形的阶梯下面,男女老少,十二道目光唰的聚焦上来,敌视、惊疑、好奇、欢喜……包含意味各不相同。

“赖绵伯之福,旭携姊归来,诸位风采如故啊。”

“你是旭公子?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被放归,不可能还活着是吗!”

周旭背着手,当先漫步降阶而下,扫视这个圆环阶梯形的议事堂,与其他十一道目光逐一相对,分辨其中各色内容,在心中快速归档。

最后在倒数第二阶停步,周旭俯视脚边坐着的矮胖老人道:“还是说,二长老也盼着旭不要回来了?”

殿门重新合上,荆娘手捧金剑,拾阶而下,姿态款款。

“我并无此意,细君安好。”

矮胖老人情知刚才失言,冲后面一身素孝的荆娘点头为礼,心中快速盘算,先伯三年丧期昨日已满,周江绝不会放这位美人走的,情感需要、生理需要、政治需要……那她今日出现于此,意味不言自明!

矮胖老人笃定下来,瞥了眼荆娘手中金剑,目光又从周旭头上荆木发簪,落于周旭脚上草鞋,最后看看台阶上一串黑脚印,皱眉不悦道:“公子既长,何不知上殿除履,是为无礼。”

“剑履上殿,不得已耳!”

周旭按着标准仪式,捧过荆娘手中金剑,一步一黑脚印,走到议事堂的底部,环视四周道:“今伏波在此,试问先伯所约三事,不取役,不轻召,以金剑伏波专门号令,此约还在否?”

众人看看嚣张的黑脚印,又看看严肃的公子旭……

默然之后,一形如槁木的老人当先行礼,紧接着众人俱伏身向周旭作礼道:“此约还在。”

“诸位真是有信君子,那此番秋役由旭来主持,可有异议?”

二长老不再亲自出声,轻轻扫了眼环形阶梯的对面,那边侧手面的一个黑衣中年不得不开口:“小臣……”

“且慢!”

周旭收剑下指于地,以示礼貌,又微笑着问道:“这位有些面生,敢问是哪家家主?”

“在下甘家之长,去岁方迁来。”

“好,甘家主!”

周旭缓缓踱步至他面前,拄剑作倾听状:“你刚才要说什么?请继续。”

“我想说,我想说……”甘家主盯着面前垂下的宝剑,一种莫生的威权压迫着咽喉,呐呐半晌,他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二长老。

甘家主身边一年轻的家主忍不住笑出声道:“算了吧,老甘,你不是这块料。”

甘家主黑着脸不吭声,二长老的脸色更黑。

周旭一人在最底层,比两人在上层低半尺,然一立一坐,法理权在握,气势却分明高一筹。

二长老身边,形如槁木的老人情知不妙,清咳一声正要开口时,坐在二长老另一边,以一柄楚地特产湘竹折扇掩面的年轻女子却抢先道:“三长老就让未亡人先说一句。”

这场中除荆娘外的唯一女性,她身着缟素,云鬓乌黑,此时就在湘竹扇下曼声嗤笑道:“君上与世臣们在国中尽享荣华,目不及下,我等野人沉沦十载,何德何能敢劳贵人垂问?”

周旭面对这尖锐指责毫不变色,目光炯炯迫向她:“敢问夫人是……”

“未亡人代先夫问公子安好,先夫过世前还一直念着不能接回公子,无颜回见先伯。”

三长老枯槁的面色一黑——这女人讽刺了先今两代绵伯与周旭,又讽刺了在座老人,竟是什么规矩都不讲的。

“绵大夫之情难报,夫人所言甚是,只为国野之分害人哪……”

周旭叹息一声,收回咄咄气势,心中警钟大鸣——这寡妇倒底是何倾向,她不是大房的么?难道和所有人都有利益冲突?

姊弟对外是共一整体,气势此消彼长。

不用周旭作任何暗示,荆娘就默契地出面,一摆衣袖,万福为礼,微屈膝,目视下,却对那陌生夫人柔声道:“细君见过夫人,问夫人安好,先伯在时,夙兴夜寐,保吾族人,纵然迁都之后,可有国野之分?”

目光瞥见身前雪白湘竹扇一滞,荆娘维持着微屈膝的姿势,语气绵软道:“吾等不幸久囚之人,见国中之风日下,已是无言,归来宗地亦非为指手画脚而来,夫人何必相疑,难道宗地老臣们三年亦是堕落至此么?”

这句杀伤力太大,还很损,几位满头银发的老臣脸色一黑,他们虽然贪权,像是欺凌弱女子的人么!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不是!

“楚芈……”楚芈夫人凤目闪动,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唰地合上湘竹扇,却显出一张年轻的鹅蛋脸,丰腴而肤白,雍容而绝色。(芈,音作米,荆楚国姓)

这楚芈夫人起身避席,就显出比荆娘要矮半个头,她身形不高却纤浓合度,胸脯尤其鼓胀,整个人就显得年轻而又成熟,让人看不出年纪。

她立在席侧台阶上,白玉双手交叠放于柔软小腹,微屈膝而目视下,微笑中暗藏反驳道:“楚芈不敢当细君之礼。”

“当得。”荆娘抬起头来,亦浅浅一笑,仪态自若,别有风华暗生。

两女所行俱是古礼中女子相见之礼,无声无息的就是一轮交锋,辉映如双璧,赏心悦目,看得在场十二个男人都是心中一赞:真佳人也。

当然,赞的对象各有不同就是了,就和斗兽场周围赌客各有关注,女人间的战争于手掌权力的男人们而言,就如被亲手关进笼子的女奴角斗士,另外还要加上色情遐思——若能随时加入其中就好了!

荆娘这时才起身,却不放过一众看戏的男人,又面向适才出声的年轻家主,她亦如男子般拱手做礼:“葛公子,昔年汝父子曾在绵水中为民除蛟鱼之害,先伯称许为‘父子豪杰’,想必豪气未有衰?”

“当然!”葛公子面上微微涨红,虽心知对方用意,但此时此刻,在她面前怎说得出一个不字?

葛公子还生怕回应不积极,忍不住补充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对面三长老下首,一高壮老者再无看女戏的男性优越感,怒其不争地瞪了葛公子好几眼。

葛公子只作不觉,心中嗤笑——再瞪,再瞪我就瞪回去,公子我就乐意……真把我葛家当作附庸了?你四房还不配!

荆娘再一拱手示以嘉许,既英气又美丽,越是清楚她这番姿态特意为他所作,葛公子就越是目痴神迷。

荆娘浅笑着轻移莲步,转向下一位头戴漆木冠的中年家主:“罗叔叔好,适才在府外还碰见了罗老,相约回去叙旧,细君就猜啊,他是想酒多一些,想我们姊弟少一些……不知阿婶身体可好?”

“阿爷就是如此,莫要让他找着喝酒的机会。”罗家主无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匣,给她看了看里面的一株硕大人参,“新得的一株,你阿婶身体还是时好时坏,就凭好药将养着,回头你去看看她吧,你们姨姪好久没见了。”

荆娘眼眶微红地点点头,又转向后面手脚修长的男子,她高挑身形作伏低恳请道:“石师兄……”

“无需多言,我在这里说个不字,回头城里老阿叔知道了,非得追过来一箭射死我不可……师妹放心做事。”

“嘻,小妹在这里多谢大师兄啦……”

其余六名家主瞧出形势,开始坐立不安,不时地往上首偷看,却只见三位长老面无表情,纵有心阻止,难不成还能不让人家细君说话吧!

暂代亡夫位居首的楚芈夫人则以扇遮面,她乐得看男人们吃瘪,也没有出言阻止的理由。

荆娘依旧过去逐一说话,旧识的她柔声问候,新来的她询问困难。

明明是柔似水,切切是意如剑,奇特的对立与交融气质,吸引了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

楚芈夫人凤目闪动,在湘竹扇下不屑地撇撇嘴。

六名家主,一个一个地热情应付着,心中都是叫苦——这小娘太难对付,他们都是十来户的异姓小家,只求有一席之地,哪里敢和前三家那样态度鲜明,这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

荆娘最后衣袂翩然地回转,对周旭嫣然一笑,风华一闪而逝,恢复寻常清秀……但三年谋算成空的打击已然消弭,而昨夜与周旭同生共死中,培养起来的另一种气韵在她身上滋长,直如凤凰涅槃。

眼下政治势力局面大变,荆娘赢得前三家异姓支持,一家五十户,合起来是一百五十户,约一千五六百人众被她整合了力量,顿与三房同姓长老的实力总和相当,至少台面上已是够用。

至于其余六姓家主与大房楚芈夫人态度模糊不清也是好的,实力相当时,模糊的中间派对双方都是压力,被幽囚三年的姊弟俩,抗压能力绝不输于三个老不死的。

周旭给了荆娘一个佩服眼神,再开口时底气就充足许多,没有了虚张声势的成分:“旭曾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三位长老,为民除害之事不可缓,莫是只顾眼前啊。”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却与周旭此时神情匹和,在内在沧桑经验的支持下,全然没有年岁上的不谐,长老们一时惊异过后,就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这种话一向是他们对别人讲,什么时候轮至别人对他们讲了!

但六位异姓小家的家主默然不肯轻易站队,情知再无人可驱使,只得由二长老亲自上阵,出言推搪道:“你年岁小,不知异兽凶狠,不足以亲身临险。”

“不亲身无以服众。”

“岂敢叫先伯独一血脉临险!”二长老胖脸上,满满的忠心与自我批评,心里腹诽——就怕你服众啊。

“那,不亲身也可以,发起之事、统帅之责、后勤之务,旭可一力担之。”

“过于烦劳,恐怕诸事不利。”三长老木脸刻板,语气为难,却隐含着轻视——你嘴毛都没干。

“嗯,言之有理,那就一样后勤之务,旭还是作得,三长老难道连这点都放心不下么。”

“这,当然……”三长老沉吟片刻,后勤之务紧要么?貌似给这小子也可以,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不可以。”四长老生硬梗上一句,神情固执——你什么都别想要。

“为何?”

“公子年小,由我等老臣代劳既可。”四长老皱眉勉强找了个理由。

四长老虽不明只要后勤的深刻用意,却想着小宗名正言顺继承人的身份,想要攀附之人绝不会少,只怕周旭一主事,就把他们小宗一二三四四房族人都给主走了。

三位主掌宗权的长老虽不明伏波剑为何在周旭手上,但都认准了绵伯江绝不容许小宗力量整合,周旭此行绝对得不到国中支持,而绵大夫又已过世,三房主姓牵制,三家异姓亦不会直接起事,人人皆知若无军事作底,就算手持誓约金剑的先伯嗣子又如何?

已经不是先伯时代了!

周旭先是一脸奇怪,这年代该没人看穿自已目的才是,后又恍然大笑道:“哈,哈!旭昔在囚中,怎不见诸位长老来代劳!”

揭破了这道,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人人都低头只作不闻,只有楚芈夫人以湘竹扇遮面,一双美目在众人中转来转去,最多地还是落在周旭身上,很是好奇,这男人孤身一人,会如何破局呢?

周旭笑意转冷,扬声对殿外招呼道:“墨卫何在!”

“在!”

“在!”

墨卫!!!

轰——群情耸动,十二位家主都凌乱了,无论男女老少皆起身望向紧闭殿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狂响: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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