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市森林公园和国内大多数的森林公园一个样子,是由许多连绵起伏的大山组合而成。早在解放初期,就修建了一条通往山顶的石头阶梯,到了七十年代末期,又经过一次重新的修葺,不仅把原来的老路扩宽了,而且还在山腰和山顶各自修建了一个可供锻炼的小型广场。每天清晨,都有络绎不绝的老人和少年,穿梭在森林公园,爬山晨练。
刘浩在早餐店买了一杯热乎乎的豆浆,一边喝着一边往山顶爬去。公园内的空气十分清新,呼吸起来简直是对肺部的深度洗涤。刘浩加快步伐,伴着几位晨练老人的呼喊,穿过一棵棵遮天蔽日的百年老树,在石阶上面信步而行。
快到山腰的时候,刘浩一眼就望见了前方爬得气喘吁吁的王亮,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却是王亮的老爸。
“想不到这小子比我还早!”
刘浩几个箭步追了上去,和王亮打了一声招呼。
王亮一见刘浩,不知出于何故,立即拍了一下自己老爸的肩膀,并且朝对方递了一个眼色。
王爸的表情略微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咳嗽了一声,对刘浩招呼道:
“咳咳——那个——小刘啊,这么早也来爬山?”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刘浩和王爸的关系还算不错。王爸也算半个性情中人,平时对于自己的独苗儿子王亮万般溺爱,也不反对他课余时间搞些文娱活动。当初,还是王爸拉着儿子去琴行学习吉他,想让自己的儿子拥有除了读书以外的一技之长,有助于儿子在学校的人际交往。而且,王爸同样也是一个音乐发烧友,家里收藏了许多国内外著名乐队的唱片,还是披头士乐队的忠实粉丝,喜欢和年轻人打成一片。
“是啊,王叔——”
刘浩礼貌性的回应了一句,看王爸扭捏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
王亮在一旁又瞪了自己老爸一眼,好像催促似的要他对刘浩说些什么——因为王爸秉承的是西式的家庭教育,父子俩的关系更像是一对哥儿们,因而没有明显的尊卑长幼之分。
王爸被儿子一通催促,终于拉着老脸对刘浩说了起来:
“咳咳——那个,小刘啊——上次在校长办公室的事情怨我——咳咳,怨我啊,把责任都往你身上推——那个——那个校长也不是个好东西,有背景的就偏袒,没背景的就欺负——那什么,后来啊,王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了——借着这个机会,我要跟你道个歉——”
“王叔言重了——”
看着王爸一副小孩子似的扭捏的模样,刘浩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他忙说道,“上次的事情,起因也在我,多亏了王亮,我才不至于受他们欺负——”
“那帮杂毛!”王爸借着刘浩的话头,突然骂了起来,“早听王亮提过,他们在学校飞扬跋扈,就爱欺负弱小,你们上次灭了他们嚣张的气焰,也算为学校除了一害。他们经过这次的教训,想必也不敢再像以前那么猖狂了!照我说,你们——干得漂亮!”
王爸这么一说,王亮听得十分满意,他倒是一副老成持重似的对着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说道:
“小老头子说得不错,那帮杂碎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呢?”在刘浩面前,王爸多多少少要顾及一点面子,听见王亮这么毫无顾忌的称呼自己,不禁装作温怒地呵斥道。
对于父亲的呵斥,王亮根本不以为意,只是咧嘴一笑,道:
“刘浩又不是外人,你就别装了!”
王爸被儿子当场揭穿,只能化尴尬为笑容,一笑而过了。
“那个什么——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玩儿,我这个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
为了避免陷入进一步的尴尬,王爸很理智地选择了逃离,他跟刘浩打了声招呼,就加快步伐,更加迅速地往山顶爬去,很快就跟刘浩二人拉开了距离。
看着远去的父亲的身影,王亮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大概拥有这么一位善于理解的父亲,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这让刘浩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有点执拗,不善言辞的男人。
“对了!开酒吧的事情我刚才也问了老头子——”王亮察觉到了刘浩脸色不对,也知道刘浩的父亲前些年因为车祸去世,急忙转移了话题,“他说办理证件之类的琐事都可以交给他,那方面他有熟人——”
“你爸真的同意你和我开酒吧的事?不怕你影响学习?”
对此,刘浩仍然有些担心。毕竟,对于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言,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学业。
“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王亮回道,“事情都跟他说明白了,我自己挣钱开酒吧,不花他一分钱,只是在人际关系上面让他帮衬一把,有什么不行的?”
刘浩想说的是,在我们这个国家,要想把生意做成,很多时候人际关系甚至比投资更为重要。他想想还是算了,王亮这个年纪,还是不要过早让他看清社会的黑暗面,免得剥夺了少年该有的天真和快乐。
“那行!”
刘浩这么回了一句,便闷头不语地往山顶爬去。
二人抵达山顶广场的时候,原本以为罗忠明还未上来,哪里料到,这个家伙比他们起得还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了山顶,正在一堵石墙旁边做倒立练习。
看到刘浩和王亮走近,罗忠明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招手让他们过去。
罗忠明把他们二人带到了林场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让他们并排站立,有板有眼地说道:
“我所修习的是由明末清初的姬际可所创立的形意拳,按照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嘱咐,入门都有一些规矩——”
罗忠明一脸严肃地说道,让刘浩和王亮不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还以为罗忠明要跟他们讲什么高深莫测的哲学问题。
不过罗忠明看到他们两个一本正经的模样,自己反倒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一改之前的话锋,大大咧咧地嚷道:
“去他妈的!咱们就不必讲这套繁文缛节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想当初老子入门拜师,就因为我师父他老人家爱讲些迂腐的规矩,让老子好生受罪——”
“现在都他妈什么年代了,也该顺应时代的潮流,讲究人人平等不是?不要搞什么尊卑分明那一套,按照我在号子的规矩,凡事只讲个‘义’字——”
这个罗忠明,前言不搭后语,反倒令刘浩和王亮陷入了尴尬——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未免太没有大师的风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