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收起木槿,诺诺脸色一阵苍白,接着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感受到木槿的血气牵引消失被压抑的真气强行反噬,直到此刻诺诺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杀死身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绵薄少年的决心。后悔吗?也许吧,自己手中掌握的是姜国几十万生灵的主宰权,没有了这个人,以后可以少了多少战火,有多少人可以不用流离失所饱受世代战乱之苦,孩子可以像临安小镇上的小孩一样快乐的上下学,丈夫可以不用抛头颅,妇人可以在家安心的相夫教子。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可以衣食无忧安享天命,有的人却被战争摧残了一代又一代,直到没有了国,才能有个残破的家。
可自己就是个女子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从这里开始,在没有遇到那个少年之前自己像个小狗一样在世人不能看到的地方卑微的求着尊严。一位老奶奶和一间堪堪能遮风挡雨的茅屋就是生活的全部,每天都有忙不完的衣服要洗,织不完的布匹要卖,小小年纪就懂得了艰辛劳累。
直到这个人出现,他会和你一起扮小狗,会给你带来各种各样从来没吃过的糕点,会理直气壮的说女孩子的手怎么能用来干这种粗活,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洗臭烘烘的衣服,手法笨拙。他说女孩子就该专注着美丽,带你认识了另一个世界,在那本应该凄苦的岁月里也竟多了一种叫做回忆的奢侈品。
那个现在应该叫做嬷嬷的奶奶,以前是那么喜欢陆耕,连带这自己也解放了时间。每次陆耕一来,奶奶指着木门:去吧,去好好玩,繁重的家务也挡不住苍老眼角里那一抹欣喜与安慰。可自从一年前得知真相后一切都变了,那早已被岁月夺取光华只剩下一副皮囊的躯壳里就突然充满生机,就像干涸的沙漠期盼到了百年难遇的暴雨焕发出让人陌生的活力,慈祥依旧的背影后面是一副充满讥诮与复仇的笑容。
从那时起,就背负起了国仇,如山岳般的让人望而生畏的责任,你得挺直双腿义无反顾。
可是他说:他会回来,如果全世界都反对我们,那我就反了这世界。
是这样伟岸心仪的男子,他指着大好河山要与你浪迹天涯,带你去忘川看最美的夕阳。
这不是自己一直苦苦追求的吗?可是老嬷嬷愤怒:当年八万虎狼军团埋骨鞍山,十万妻儿流亡世间,这血海深仇唯死能放,嘶哑的声音如泣如诉。
真实遥远的血仇啊,诺诺无声留下眼泪,如果非要死人才能终结那就从我开始把,他是无辜的。
陆耕轻轻揉着诺诺柔顺的头:”不许哭了,答应你回来我就一定会做到,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千军万马,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会回来找你,到时我带上钱你带上我,我们去云游四海。某一天若是你累了跑不动了,我们就回来逐马南山,诗酒江湖。
不可能还有以后了,这么安逸的生活也不可能有了,对于处在两个极端的人,平凡本身就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奢望。
“好”看着陆耕坚毅的侧脸,诺诺站起身,粼粼湖光由远及近映着楼船上微弱的烛光照出少女绝世容颜,荷风中微摆的罗曼衣角上下翻飞,背影萧索哀愁。“陆耕哥哥,我再为你舞一曲,就当是送行吧。”说完诺诺双足轻轻点地,身影宛若流萤悬停在西湖上,素手执剑,舞的是柳甫白的那首《送别》: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凋零。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山外山。
月光下诺诺身姿缥缈,剑气带起来的水流围绕人影流动,灵动若天外飞仙。整个西湖都安静了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痴痴看着像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儿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幻境,下一刻就回归现实。接着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诺诺的身影,无数的红锦鲤鱼争先恐后游来,鲜艳的鱼鳞使湖水都变了颜色。人们此刻再也忍不住惊呼神迹,对着湖中身影膜拜,祈求神佑。
诺诺依旧专注,最后一支舞,舞尽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