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虽然心里赞同议和,但面上还得装一把,不装不行,他是皇上,皇上不仅得要脸,而且脸面太大。想当初他老爹徽宗整日的琴棋书画兼玩收藏,把当时拥有的天下百分之七十的财富花光,然后弄得整个大宋不阳刚,被金人掳走,封了个嘲讽意味的昏德公,他的哥哥钦宗被封了个重混侯,赵构担忧的是,自己即使不能超越父兄,也别被人笑为昏庸,此后事情证明,秦桧头上的很多罪名,都是赵构的暗地指示,赵构鬼精,弄个奸臣秦桧做他的傀儡,他想抖个干净,他此时也不想让人笑骂‘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我大宋精兵强将,难道,唯有议和这一条路吗?”他说出这样模棱两可、底气不足的话。
秦桧见有机可乘,急忙道:“皇上,川陕之地,早有西夏虎视眈眈,如今金国又欲取之,臣以为,福安郡王说的议和是可行之计,我们跟金议和,西夏若想取川陕,金国定然会不允,金国怎能让嘴边的肥肉让别人得去,更何况西夏一直委身与金呢,金有何条件,暂时答应着,米粮丝绸金银,我大宋堆积遍地,送给不毛之地的金人,不仅仅能让其撤兵,更能长久交好。”
“妈了巴子!”郎野从牙缝里挤出。
秦桧回头看郎野,“福安郡王适才说什么?”
郎野“哦”了一声,心说,我在骂你这老贼,面上撒谎道:“我的意思是非常赞同秦大人的观点,但是,我虽然想议和,却不是以牺牲我大宋的诸多利益来交换,而是谈判,互惠互利,奶奶的,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谁怕谁。”
他开头说的文绉绉,说着说着,感觉唯有开口骂人才解气。
秦桧心里鄙视郎野,这人,言行乖违,举止不端,不过一个江湖骗子,怎么就得到皇上的重用呢,他想去议和,定然是想建功而得宠。
汪泊雁也在一边道:“皇上,除了议和,那件事也势在必行了,臣以为,福安郡王智慧超群,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娘希匹!”郎野又咕嘟一句,知道汪泊雁所言的那件事,就是送陈幽儿去西夏。
汪泊雁也不懂他的意思,看郎野很激动的样子,还以为是感动自己推荐他。
赵构回头看着郎野,动情道:“朕以为,凭福安郡王的能力,两件事可同时进行。”
郎野朝赵构躬身微笑,一副谦卑状,口中却道:“八格牙路!”
赵构也奇怪,问:“王爷的意思是?”
郎野拱手道:“我的意思是,皇上真是英明。”明知赵构有意这样做,据理力争和抵死不从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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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野欣然接下两个任务,一是,代表大宋与金议和,二是,送陈幽儿去西夏。
他自有他的打算,他考虑的是:想劝赵构不送陈幽儿,那就是废话,弄不好还得混个砍头。自己不去金国议和,完颜兽等人定不会放过,赵构也觉得我对他不忠。可是去金国议和,把个陈幽儿留在赵构身边,即使不被送去西夏,赵构身边的妃子寥寥无几,以他的特权,以陈幽儿的美貌,等自己从金国议和回来,只怕就要吃他们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了,所以,郎野想的是,要带陈幽儿走,路上再想办法,拖延一日是一日。
此事传到岳飞耳中,他吃惊非常,像被谁兜头泼了盆冷水,怎么都不信郎野会是议和的大臣,虽然与郎野相处时日尚短,但感觉郎野是性情中人,颇具正义,实属良善,他来越州短短一段时间,居然混到议和大臣的身份,岳飞突然对郎野的印象,一落千丈。他找到张俊,就想上表,金人野蛮,我们这样委曲求全,对方就会得陇望蜀,议和不是办法。
张俊冷冷告诉岳飞,皇上已经派你去某某地驻守,抗金的事,你就怀了胎自己掐死在肚子里吧。
自古君君臣臣之理,可怜岳飞一腔热血,只能按赵构的意旨,离越州而去。
此事又传到柔福公主耳朵里,她幸灾乐祸,这个麻烦货走了,我刚好方便行事,却又突然的,有些不舍,自己骂了自己,女人,远比男人重情。
此事又传到陈幽儿耳朵里,有关与金议和,陈幽儿倒没想太多,非是她小女人不关心国事,而是她觉得郎野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可是,陈幽儿无法容忍的,是郎野要出使西夏,送自己入狼窝。
此事又传到穆上风耳朵里,如今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十多年前开始,他就决定遁世而居,那些精忠报国的心思,就因为被越国公主的逼婚而荡然无存。他现在担忧的是,郎野回金国,会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穆大娘。
此事又传到李少麟耳朵里,说这李少麟,多日不见,原来正到处托人情走关系,目的当然是救陈幽儿,本来非常机密的一件事,即使郎野着急,也仅仅对最信任的岳飞和陈幽儿的舅舅穆上风讲起,其他人一概隐瞒,就怕事情一旦捅破,赵构狗急跳墙,光明正大的去和亲,那就是板上钉钉,到那时再想挽回,只怕谁都无回天之力,毕竟现在是偷偷摸摸,还有回旋的余地,而李少麟这样做,突然满城风雨,并非是好事,不仅如此,他压根就没有寻到可倚仗之人,听说郎野要送陈幽儿走,唯有暗下决定,他要劫陈幽儿。
这事又传到完颜宗悍耳朵里,自那次与郎野分别,他去做了自己此次南行的事,查看南宋军事情况、经济情况,了解朝中各大臣对抗金的态度,等等事情。听说郎野要把陈幽儿送去西夏和亲,完颜宗悍犹豫,他对陈幽儿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试问,哪个男人对陈幽儿不一见钟情呢,她有的不仅仅是美貌,兼具才情和好品行。如今陈幽儿要做夏王的妃子了,完颜宗悍初时想把她据为己有,忽然又想,赵构把陈幽儿送给夏王不过是意为讨好,那么自己把她送给金主,不也是讨了个大好吗?感情上自是不舍,无论怎样,先把人劫到手里再说。
此事又传到西夏三者——柳寒塘、沈石溪、阿怒耳朵里,他们早得了夏王的命令,不能让郎野把陈幽儿送去,为何?难道夏王不喜欢美人而断袖?非也,夏王怕的是,自己如今对金国俯首,一旦被金国知道自己接受宋的这般大礼,定然会惹怒金国,他没有能力与金国抗衡,唯有示好。当初宋来使臣说要送美人时,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觉得此事可以偷偷进行,或者,自己得到美人之后,再流着口水的把美人转赠给金主。眼见此事闹大,才派三大高手出山,一来抓陈幽儿,二为能画图兼能掐会算的郎野,听说郎野要送陈幽儿入夏国,西夏三者定然要把陈幽儿劫下,否则此事让金国知道,势必会引起麻烦。
那么,既然此事机密,赵构亦非等闲,为何此消息能不胫而走呢?这些知道的人,都是时刻关注此事关注郎野或是关注赵构的人,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挖空心思的想知道,当然能知道。
所以,郎野没等走出越州半步,已经是危机重重。
陈幽儿带着近身侍候的宫女婵娟,过来找郎野,她不知自己该质问还是该谩骂,心情复杂。
到了郎野的居处,郎野不在,他们两个,走了两条路径,错开,郎野是去找赵构,他找赵构的意思,是因为柔福公主,他就怕自己离开越州,柔福公主会对赵构不利,虽然历史上赵构是个长命的皇帝,但这一场穿越如梦似幻,一旦历史改写,赵构真的出事,南宋再无赵氏之人力撑,百姓即如失了头羊的羊群,更加危险。
赵构独自在御书房,几幅风景画之后,又是一张人物画,画上人当然是陈幽儿,画好之后,凝神而望,想陈幽儿就要被送走,赵构心内打翻了五味瓶,舍不得也需舍得,能把自己的父兄舍得,一个美人又算什么,在他眼里,皇位高于一切。
阎守安来报,“福安郡王求见。”
赵构搁笔,往龙椅上仰靠,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宣。”
御书房不过斗室,龙椅也非精工之物,一切都因为他是皇帝,而如此称呼罢了,宣个屁,阎守安拉个长音没等收尾,郎野已经跨步到了赵构面前,忽然发现龙书案的几幅画里,有一张陈幽儿的画像,他暗想,如今陈幽儿已经归来,无需再抓捕,赵构还画小陈的画像,却是为何?噢噢,他原来也对小陈动了情。
“臣拜见皇上。”郎野施礼,虽然不情愿装孙子,过场必须得走。
赵构一摆手,示意他平身,面无表情道:“王爷有事?”
郎野左右看看,赵构身边只有阎守安,他赵构的心腹,说话不必避讳,于是道:“臣还是因为柔福公主之事,皇上既然认准她是真的公主千岁,臣也无话可说,但是,请皇上小心,皇上龙体安好,才是大宋百姓乃至我们这些臣子的福气。”
赵构突然站起,背着手在地上踱步,少顷,突然停下,回头看向郎野问:“你眼中的朕,如此愚笨不堪吗?”
郎野愣,赵构此言之意,是他知道这个柔福是假?
赵构喊了声:“来人,赏福国长公主钱十万缗,另有绸缎珠宝翠玉等物,全国选才俊,为长公主择驸马。”
郎野一时不知赵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赵构不过用了一招欲擒故纵。
忽然门外有人报:“紧急事件,禀奏皇上。”
阎守安过去,回来时已经是颠颠的小跑,也忘了皇上面前不能大呼小叫的禁忌,高喊道:“皇上,不好了,无忧公主被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