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玄、巫流云与连山自别过眉清目秀,便准备起身寻找江南棋谷。那连山曾在棋谷中拜道一居士为师,自然识得路径,便就着道一居士留下的地图指点了一番便别过两人,先行出发,去棋谷之中寻觅故人,安排妥当。
秦玄与巫流云那日准备停当,便准备出得门去。正在将出长安之时,忽听得背后一声呼唤:“四小姐!可是你么?“巫流云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瘦小老汉,着一身布褂,老远朝着自己招手。巫流云辨认了几眼,顿时认了出来,忙大呼到:”张伯!我是流云!“那瘦小老汉似是欢喜得很,呼朋引伴找来三四个仆从打扮人物迎上前来。原来这张伯正是巫家长公子巫天云的随身伙计,自小看着巫家三子一女长大成人,故而与他们亲近的很。
巫流云见得张伯,面上笑靥如花,一手拉住他问道:”张伯,你不是随着大哥在东川么?怎么跑到了长安?“张伯擦去额上汗水,故意吹胡瞪眼道:“还不是为了四小姐你。你可知三少爷自被那曲风骨以阴阳瓶断了双腿,乱了周天之气,患上了怪病。老庄主束手无策,三少奶奶又不知所踪。你说大公子如何安心生意?”巫流云惊道:“莫不是大哥也来了长安?”
正言语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两人抬头一看,早有三五骑纵马而来。那几人之中为首的确是个英气男子,三十来岁年纪,一身黑红锦袍,一对剑眉入鬓,隆额高鼻,一双眼睛便如夜里星辰一般明亮灼人。那男子便是巫家长公子巫天云。巫天云纵马近前,猛一勒缰绳,那胯下骏马便如通的人性一般,微一嘶鸣驻足不前。巫天云翻身落马,面若寒霜,一对眼睛盯着巫流云。
巫流云见着兄长面目,便觉得心中有愧,口中道:“大哥。。。我。。。”巫天云黑着脸道:”你真个好不懂事!你可知你这一出门,家中惶乱不堪?“巫流云欲辩忘言,口中只说得:”我。。。我。。。“终不能出口,叹了口气垂下头去。突然思得一事,又抬头道:”家中爹爹三嫂可好?”巫天云心中其实最为疼爱这个小妹,见得她心系家人,心中早已没了怒气,道:”亏得你还念叨着家中。父亲前日飞鸽传书,说三弟病症日重,笑扁鹊束手无策。“巫流云闻得此言,面露惊色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三哥。。三哥他。。。“眼见得目中含泪,几乎要哭了出来。
巫天云见得小妹垂泪,心中终是不舍,但面上却仍不肯放下架子,开口道:“笑扁鹊说得,却在江南棋谷中寻得神农星便尚有一线生机。“巫流云与秦玄听得此言,俱是一惊,巫天云却不察两人神色,自顾自道:”只是这江南棋谷实是一处世外桃源,传说之地。便是笑扁鹊也是无处问津。“巫流云大喊道:”我晓得!“
巫天云听得巫流云这话,与张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你所言属实?!“巫流云面上含笑,将如何遇到秦玄,如何得了棋谷地图之事说给了巫天云听。其中只略去了如何与八帝争斗,如何得了先天元气。只说是去棋谷中寻人治病。巫天云听得此言,不由开怀笑道:”真是天不绝我三弟!“,转眼对巫流云道”既然你知道路径,此刻便随我入川去见父亲,早日安排人手入棋谷寻神农星。“巫流云本欲一口答应,但却实在舍不得秦玄独自一人,正迟疑间,却听得秦玄道:”流云,既然你家中需要你,你便速速去了吧,莫要迁延时日。“巫流云听得秦玄这么一说,不由在心中死呆子臭笨驴得将秦玄骂了个遍,一赌气道:”那大哥,我们这就走吧!“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巫天云等人怎料她这般说风便雨,吃了一惊,便也向秦玄略一拱手,上马追随了去。秦玄见得诸人远去,口中喃喃道:“若真能医得好巫三公子,月岚必也是欢喜得紧吧。。。“念及此处,不禁心头一痛,强打精神道:”只要她过得好,我又夫复何求呢?这先天元气之毒,也就听天由命吧。。。。“言罢重重叹了口气扭头走去,却不见远处一骑驻足,马背上一个窈窕女子正死死盯着这里,那女子朱唇紧咬,霎时间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这女子正是巫流云。
却说秦玄别了巫流云,只走走停停,只身一人,形影相吊。走得些时日,便到了江南之地。只见得群山环翠,潮风带露,所遇人物皆是吴地软语,绵柔多婉。偶然相逢得些乡野村妇,都难免驻足看得他几眼,但又不免摇头叹上一句:如此美貌的孩子,可惜面上多了一道疤痕。原来那日丹凤门前被高力士一鞭打在面上,虽是伤已痊愈,但终究留得一条一指长短的疤痕。秦玄初时也未曾在意,待得发现之时,想想却也释然。这疤痕怎抵得他身上绝世之毒,更如何比得朝思暮想之人咫尺天涯呢?随意买了条布巾蒙了面也就罢了。
据那棋谷地图与连山指点,这江南棋谷名为江南,实则在江南西道与黔中道相邻之处,便在今日浙西群山之内。那日行到江夏之地,眼见得时辰将晚,秦玄便准备进城投宿去。正行到城门之外,只见得兵丁罗列,立在门外,盘查出入行人颇为严密。秦玄心中多了个提防,便拦得一个出城白姓问道:“这位老乡,不知这是在盘查叛军还是匪人?怎地这么多军爷?“那百姓见得他布巾蒙面,心中有些疑惑,道:”你怎地这副打扮?。。。“秦玄忙道:”您却不要误会,在下染得风寒,见不得风,故而蒙了面。“那百姓将信将疑道:”原来如此。。。你却不知,这长安北衙禁军府统领呼延将军与八帝余孽密谋犯上,被圣上下诏捉拿。更有几个同党也一并出了告示,各个城里都盘查得紧呢。“秦玄闻得此言,心中自思道:”却也不知有我没有?若真连我也一并通缉了,这余下路程却不好走了。“忙道谢了这白姓,随着人流向江夏行去,只想去看得那门前榜上可有自家名字画像。
眼见得秦玄随人流走近门前,只见那门外贴着十余张缉捕告示。秦玄放眼望去,果然八帝名号俱在上面,再往下去,却是连山归藏名号。只是那两人不曾见得面目,故而只画了两个蒙面人像,留的名字。再向两边看去,却是眉清目秀的告示。只是那画师多半也是道听途说得来,将两人面目画的浓眉大眼,满面虬须,几乎难辨。秦玄见着这番景象,不禁想要发笑。但再看去,边上一张却是自己的肖像,只见得将自家形象画的凶神恶煞,尤其是面上一道刀疤自眉角画至下颚,显得突兀凶恶。秦玄见着这般画像,不由的笑出了声来,发觉不妙,忙的捂住了嘴。
不料这一声发笑却引得几名官兵注意。一个小校领着几个兵丁便走向前来,秦玄本想借着巽风劲逃遁,但忆得连山曾叮嘱得,若多用一分先天气劲,则先天元气之毒便逾盛一分。心念转了几个来回,那些唐兵便已到了跟前。那唐军小校长得较为瘦小,留的一撇八字胡,走起来路腰间佩刀叮当作响,便如配乐一般摇晃不已。那小校近的前来,背后站着两个执矛兵丁,便如护法一般站立在他两侧。那小校眉头一皱,对秦玄道:“刚才可是你在发笑?“秦玄一拱手道:”回军爷的话,方才正是小的发笑。扰了各位大人耳根。“小校厉声道:”放屁!我分明见得你看着这通缉榜文发笑的!必是有些隐情,若不老实交代,本大人今日便拿了你。“边上一个兵丁插嘴道:”大人,看这小子布巾蒙面,便不是善类。“
那小校听得此话,笑着摸着那兵丁脑袋道:“说得有理!看不出张三儿你还有这等脑袋!“突然又面目一转,恶狠狠道:”你给我把布巾拿下来让军爷看看,可是什么大盗恶匪!“秦玄忙一手护住布巾,开口道:”军爷莫急,在下这是身染了烂疮恶疾,见不得风的。怕是摘下了吓着各位军爷。若是传染给了诸位,那就罪该万死了。“那小校怒道:”放屁!军爷当年沙场见过真刀真枪的!怕你这劳什子恶疾!“说罢将胸前一拉,露出一个丑陋箭疤。那兵丁忙道:”陈大人当年上过沙场,刀口见过血,肩上背过命,岂怕你这等!“原来那陈姓校尉当年却是一个帐前小卒,参与了武后之乱的平定。不料刚上得阵便被人乱箭射中,自家爬了回来,留得一条小命。实是未曾参加的大战。但事后论功行赏,便凭着这一箭之伤揽得了个校尉之位。
秦玄眼见得这些唐兵不罢休,便道:“各位军爷宽宏大量,莫要摘这面巾了罢,不然传染了与给位便不妙了。“那陈校尉八字胡一动,道:”说得也是。。。“那兵丁问道:”那咱不摘了?“陈校尉突然灵机一动,将那兵丁一把拉过道:”你去摘!“那兵丁不料有这一招,口中忙道:”大人。。我。。小的。。。“陈校尉怒目横眉道:”你难不成还怕了不成?“那兵丁哭笑不得道:”不是。。。饿。。。是。。饿饿。。。。不是不是。。。。“陈校尉哪管得那么多,一把拎过喝道:“摘了他!”那兵丁军令难为,哆哆嗦嗦向前走去。
秦玄眼见得形势不对,心中一横,决定运劲脱身。正在此刻,突然听得一阵车马喧嚣,背后尘土大作。众唐兵看去,只见得遥遥数匹车马而来,为首一骑唐兵打扮,口中高喊道:“大人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