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前辈,我假设,仅仅是假设,如果您受了这样的伤,您会怎样处理?”
“我是练气士,和你不同的。”
“没事儿,您尽管说。”
“你之前说你家传的功夫里也有呼吸吐纳的修炼法门,其实我们练气士最初也不外乎就是打熬筋骨,吐纳练气,目标就是要脱凡胎。”
“脱凡胎?”
“对,就是脱凡胎,让经络骨骼肌肉适应练气的需要。这中间有太多的变化,一时间也和你说不清楚,简单说就是要超越人体的极限,为练气做好充分的准备。就像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打熬筋骨,吐纳练气。”
“那我为什么没练出气感来呢?”
“嗯,你说的吐纳之法,虽然粗浅,但也中正平和,按照你描述的修炼情况来看,只要不是资质太差,早该练出气感才对,或许是缺一个契机吧。好了,这个先放一放,我接着你关心的说吧。如果是练气士受了你那样的重创,其实处理方法很简单,先是运气到头部护住经脉,疏通淤阻,然后就是封闭六识,引导体内真气搬运大周天或者小周天,集中全身的能量加紧修复受损的头部,好早日恢复。嗯,用你们这儿的话说,就是这样了。”
“听起来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你还没得气感,这其中的艰辛是你不知道的,就算你得了气感,要在头部重伤情况下搬运周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没修炼到能搬运周天的练气士怎么办?等死么?”
“那倒不至于,以我门中弟子为例,要是受了这样的伤,那些没修炼到能搬运周天的练气士或者无力搬运周天的练气士,可以将体内的真气从丹田沿着脊柱送到头部,就用真气的自我修复能力,硬扛过去。”
“那这种办法要多久能恢复呢?”
“按你的受伤程度来衡量,应该最少要三个月左右吧,如果是有能力搬运周天的,最多一个半月。”
“这样呀,可是我没练出气感来,知道了这个办法似乎也没啥用处呀。”
“行了,小子,就别在我面前玩小心眼了,我教你一个方法吧,只是这个方法风险极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慕容国丰说完,从那些美丽的五色极光中飞出一个光点,迅速融入了胡宪的命魂之中。胡宪只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套方法,这套方法或许会对自己的伤势又用,但前提是自己之前那些年的吐纳练气在体内是确确实实积攒下了真气,只是自己没修炼到得气感,能感受并控制这些真气。
慕容国丰给了胡宪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去消化,衡量这个方法的利弊,也在等着胡宪询问。
过了很久,时间在手镯外已经从晌午流逝到了华灯初上,胡宪终于向慕容国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前辈,如果我按照这个方法进行疗伤,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如果你之前练出过气感,而且这个世界,人体的经络和我的世界人体经络相差不大的话,就有十成把握你一定会恢复,无非就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你没练出气感,之前虽然吐纳练气很多年,但是具体你的身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所以我只能说一切看天意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这个世界是可以修炼出您描述过的排山倒海的力量,我应该已经是练气士,用这套办法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不能修炼,这套办法就是没用的,我去了只是早点死亡罢了。我如果要去,争的就是那么一点点机会,赌的就是也许出了什么小差错,我修炼出了真气,但是我却没练出气感来,没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如果不去,那么照我的伤情,应该没什么可能,能在七天,哦,现在还剩下五天,在这么短时间内脑子能恢复正常。”
“对,你这么理解没问题。”
“好吧,反正都是死,傻子才不试一试,无非早死晚死就是了,呵呵,没想到我们家到我这代不当兵了,还是要面对这样的抉择,那就干脆点,生若夏花般灿烂,死若秋叶般静美吧。慕容前辈,你还是送我回我的身体吧,我就博这么一把了。”
“你决定了?不后悔了?也许你的身体在这种状态下会自己找到合适的方法修复好头部的损伤,让你不必冒这个险。”
“也有可能我的身体无法找到这样的合适方法,这里头有着太多的不确定,而我又是个不愿意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所以我想我还是要去。”
“那好吧,现在离子时还有一点时间,你先按你自己平时吐纳练气时的状态演绎演绎,我会创造条件,让你先熟悉在无法指挥身体其他部分的情况下,通过观想行功的感觉行功去寻找那些体内的真气,然后才有可能成功使用我教你的办法。”
胡宪在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前突然就有了点明悟,原来自己不怎么注意的那些生活细节,现在是如此的吸引自己。比如在这个夏天,就这么个不起眼的晚上,街上是结束一天工作后闲逛的人们,街边是喝着扎啤,咬着烤串,侃着大山的豪爽哥们姐们,生活其实就是这一饭一蔬,饮食男女,平凡中透着幸福。
不曾失去,自然就不会有所谓珍惜。胡宪从未想过死亡离自己就这么近,之前的随遇而安,之前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这一刻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着调。
鬼使神差之下,他突然就对从未在他面前显出过形象的慕容国丰说道“这世界这么大,着生命这么多姿多彩,还有那么的多我没经历过的,我没感受过的,还有爹娘没好好孝顺,还没娶到老婆生大胖小子,我想我一定不会死,我一定会活下去!谢谢你,慕容前辈。”说完这些,他在慕容国丰的帮助下,开始模拟自己不能动,身体没反应的状况下,如何观想自己的吐纳练气法门,和行功的线路,找出那一线生机。
胡宪不知道的是,他那一瞬间突然间勃发出的强大生机和强烈的求生意志,甚至让曾经的元婴修士慕容国丰都为之动容。等子时到了,慕容国丰唤醒了胡宪,告诉他平心静气就好。一刹那间,胡宪觉得自己从手镯的表面逸散出来,从二舅的口袋里飞了出了。仿佛是要让他好好看一看这个城市,他被升起了很高的高度,看着地面的万家灯火,感受着世间万物的勃勃生机,胡宪的内心却一片平静,再次确认了自己完全记住了慕容国丰教的方法,他顺从那冥冥中他不知道的神秘力量的牵引,横跨整个市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原本轻盈的感觉消失了,仿佛被万斤枷锁困住。命魂归位了,但是身体却不能动,胡宪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完全漆黑,没有任何声响的极小的牢室里。
胡宪自觉得自己除了意识清醒外,什么都干不了,恨不得干脆不要这么清醒。原来寂静如斯,给人的精神折磨远胜其他痛苦。好在之前已经在手镯里感受过减弱版的,他多少有点经验了,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之前在手镯里的尝试,开始一遍遍观想自己吐纳练气法门。
一遍,两遍,很多遍。但是身体没反应,反而渐渐连观想都变得困难起来。胡宪明白这个时间是子时,正是人体最活跃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间里不能观想出成果,不能引动一点点的真气进入大脑,保护好大脑的经脉,那么自己就只能沉睡,到下一个子时才能继续尝试——而时间,恰巧是他现在最缺乏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宪觉得自己越来越渴睡,可是体内依旧没有气感出现,自家的吐纳练气法门难道真的不能练出真气么?胡宪不想或者说不敢怀疑,现在的他就是坚持着一遍遍的观想自己的功法,就像小时候有一次去水库玩水,正好碰到水库放水,不得不抱住水闸旁标注水位的水泥柱,死死抵抗放水带来的吸力,一刻都不敢放松——一念放松,那么就是被水流卷走,在河道里被撞成碎块。
胡宪咬着牙坚持着——如果他还能做出咬牙这个动作的话——哪怕子时已过,几乎是唯一可能起作用的时间过去了,他还在坚持着,忍受着仿佛无数针刺大脑的痛苦不断的观想着。
可是人力毕竟有极限,远在城市另一头的慕容国丰忍不住叹息,现在丑时都快要过去了,这孩子还没完成第一步,看来今天是没啥希望了,就看下一个子时了。
就在慕容国丰判断胡宪已经失败,而胡宪自己觉得思维几乎凝固的时候,他的丹田处陡然热了起来,在这生死的关头,他终于打开了自己身体宝库,这些年通过呼吸吐纳积累在体内的真气犹如海纳百川一般向丹田处缓缓涌去。胡宪心里松了一口气,明白了自己终于赌对了,下面就是让真气慢慢积聚了,想到这里,胡宪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