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梧领命,在外面转了一圈,偏院果然除了关氏和杜青躺着的床铺,其他但凡能搬的全部都被杜湖一家搬走了。正欲出门,远远看到一大群丫鬟婆子拥着杜家其他几房的太太小姐们走了过来,碧梧晓得家里人手有限,便忙忙跑过去帮忙掀帘子,却不妨在众人进门的时候,也不晓得被谁狠狠踩了一脚,那因为天气寒冷而冻木了的脚尖,更是疼入骨髓,差点就尖叫出声。
月荣在迎人进入的时候一回头,看到碧梧忽地变了脸色,再看看从她面前扬长而去神情倨傲的丫头就有几分明了,神情也就有些不好看,退出来将她扯到一边,低声道:“哥哥那里还不舒服呢,你去侍候着,横竖咱们也是刚回来,没得什么好侍候他们的。”
说罢将她一把推出,便是连热茶水也不打算供应了。碧梧在廊下默了一默,虽晓得自家姑娘这样做不妥,却也不否认这时候想法子去招待好这些人才是最吃力不落好的事情,因此也就从了月荣的吩咐。行到前面堂屋想看看杜湖一家还有没有漏下什么好东西,却瞧着正院那边一时门户空虚,她倒迎头往正院去了。
待得她战战惊惊地第四次从正院耳房里拿布包了上好的银霜碳偷渡到偏院来时,一出角门就看到刘妈从街上走回来,见她行动鬼祟,立时皱眉斥道:“你这是干什么呢?给我打起点精气神来,别没的给主子丢了脸面!”
碧梧本来就怕,给刘妈这一喝慌得差点包袱都没接稳,饶是如此,仍是被看到了她怀里散开来的好霜碳,一张脸挣得通红,低垂着头羞得连手脚都差点没地放。
刘妈也是个人精,拿眼一瞟就明白这个曾经关氏面前最体面的大丫头刚刚做了什么好事,也不管她搂得下搂不下,疾步跑过去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她怀中,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作死啊,拿这好的东西来装碳?没的还要费皂角去洗!”末了又指着那碳问,“这东西是放在哪里的?就没上锁么?”听得说几房主子都来了人,丫头婆子皆凑到老太太跟前挣脸面去了,那耳房因为一直在往里搬东西也就还没上锁,叠声冷笑,“这脸面倒挣得好,咱家还正缺这些个了。这样吧,你力气弱,这事原也不适合你们小姑娘做,就不要理这事了,太太和九少爷都有些饿,你把这菜拿去洗洗,赶紧煮点东西给他们吃才是正经。”
碧梧是晓得刘妈的,胆大心细气力也强,那点子好碳让她去搬便是一次搬完也有可能的,闻言就有些担心:“也没剩多少好的了,再搬可就会给他们看出来了。”
“看出来才好!”刘妈恨恨的,若是他们不打长房正院的主意,九姑娘没办法能想出那么耗银子的主意么?那银子拿去买碳,便是烧上十年八年也够用了。
所以说,他们既敢明抢,便也就不怪她暗偷了。
刘妈说罢,飞速往正院而去,碧梧想拦又不敢,怕阵仗闹大了给在里面的人听到,只得搂着一堆东西窝在堂屋门口一边装作望物兴叹怎么搂也搂不全的样子一边望风。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杜湖房里的一个婆子嘀嘀咕咕地走出来,望见她,眼也不斜一下。碧梧无法,只得上前扯住她的袖子眼巴巴地说:“婶子,劳驾给搬点东西送去厨房好不好?”
说着还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绣工精致的帕子,那是京里最时兴的花样,用的是上好的绫罗,月荣兴致来了统共就绣了几方,因着碧梧自愿留下来照顾老太太,就赏了她两块。那婆子低头睃了一眼,也是识得物价的,见她面前的东西只是多倒也不太重,就把帕子袖了,顺手捡起几样轻便的,笑着道:“举手之劳,姑娘倒是恁客气了。”又好奇,“哪来的这许多东西?”
“是十姑娘吩咐刚去买的,这才回来也是没法,总是这也缺那也缺的。”碧梧道,回首偷望了一眼,刘妈依旧不见影子,眉尖心上俱是无可奈何,脸上还得是笑着的,“婶子怎的就不多留一会?家里人手不够,可还没得空请你喝盅茶呢。”
好说歹说把那婆子又留在厨房待了片刻,再留不住了,只得放她自去。提心吊胆半日,见那边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慢慢也就安了些心。等得刘妈回来,看她春风满面连脸上的褶子也平了不少,晓得她是得手了,才看到她安然回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也不知道这贪心的刘婆子拿了人家多少,可别被人看出来连累到主子们就好。
碧梧担心得要死,奈何后来一直事多,刘妈又被月荣叫着忙这忙那的没一刻空闲,一家子人除了病倒的两个全都是忙到脚不沾地的。便是连月荣,最后也爬上马车,亲自跟着她爹老梗叔去外间采买,碧梧便是想要跟刘妈好好说句悄悄话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