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上位者都充满了狮子搏兔,君临天下和不怒自威的气势,也不是所有黑道大枭巨撆都如孙满弓般没有任何气势到甚至木讷,这就是现实,有和黑瞎子赵鲲鹏那种纨绔的跋扈,也有如吴煌那类大少似的低调内敛,不是演绎传奇,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如曹家老太爷一般,虽然野狐禅可能修到巅峰,可从老太爷身上看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气势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么多惊才绝艳的儿子媳妇甚至孙子孙女和那么多的头衔,走到大街上充其量也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至少在陈浮生面前现在也还没有露出他那和一帮子开国元勋拍桌子瞪眼睛的气势,只是半睁半闭的睁开那双眼睛,对着陈浮生道:“人老了就喜欢舒服一点,还是老一辈的这炕比较舒服,夏天可以坐张太师椅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冬天也不会感到冷。这北京的大冬天,虽不是跟南方似的阴冷,但也是实打实的冷,再加上风大,我这快要进棺材的皮囊的是经不起折腾了。人老了,话也就多了,你是蒹葭的女婿,也就是曹家的半个男人,听我老头子唠叨两句也不算委屈你。”
陈浮生没敢接话,虽然老太爷和上海孙老人一般,可是身处的环境不一样,对上明知道是自己的长辈和官位估计通天的老人,不是陈浮生犯怵,用陈浮生最简单的思维计算,至少有三个原因能为他的不说话做掩饰,一个是心怀对自己爷爷的愧疚,也有对曹蒹葭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剩下的就是对这个老人的敬畏。
说不怕是假的,只不过没有怕到不敢说话的境界,不说话只是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跟老爷子唠嗑,一个能和老毛谈笑风生的老人让他怎么唠嗑。
幸运的是老太爷没有在意陈浮生的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陈富贵道:“这就是那头东北虎吧,确实是一块好材料,也不乏那些后辈对你予以厚望。”
陈富贵不是陈浮生,没有在老太爷面前傻笑,也没有那般跋扈,只是对着既是自己兄弟的长辈又和自己爷爷一般的老人说道:“老太爷,我不知道此次您让浮生来北京的意思是什么,临死的时候我爷爷就说过让我一定要护好二狗子和陈家,我们的爷爷如果活着也如您一般岁数,我现在不是对着一个上级或者大人物说话,只是对着一个像我们爷爷的人说话,如果这次您要伤害浮生和平平安安,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护着。”
天下也就陈富贵敢对着一位见证过共和国荣辱浮沉的老人放狠话,不过想想一个能在婚礼上对着江苏省大半权贵抛出撂人祖坟话的男人也就不足为奇,相反这还算客气。
老太爷没有在意陈富贵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一个快要成精的老人如果能被陈富贵这么个后辈用三言两语就撼动,那他也就不是曹蒹葭口中的那个老太爷了,曹蒹葭曾经对竹叶青说过,曹家只要躺在那个太师椅上的老人活着一天,你就是拉上整个上海都未必能撼动曹家,这才是曹蒹葭眼中的老太爷。
所以说老太爷根本不在意陈富贵的那番话,相反老一辈那种帮亲不帮理的护短天性让他觉的这个大个子除了是块当兵的料以外,还有这么一个护短的优点。
正如曹蒹葭所说,一个能与用双手都数得过来的开国元勋谈笑风生的老人是不屑于睁开眼睛仔细瞧瞧这两个羽翼未丰甚至还很稚嫩的年轻人的。天下也就只有曹老太爷这一类的人才有这个底气不把这头东北虎所说的话当回事。
曹老太爷虽然没有气势,但也注定不会和陈春雷一般平易近人,一个是没有那个精力,再一个从土匪起家直到坐上今天这个炫耀位置的老人也不可能拥有那种气息,对着地下站着的两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让野狐那孩子把蒹葭的尸体送进来我看看,自从那次去了南京,我还没有再看她一眼呢。”说着这话的老人嘴角挂起了一丝慈祥的笑容,老太爷确实是心疼孙女。
从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陈浮生心里没有任何怨言的拉着陈富贵退出房间,而在房间们外等待的有曹野狐,还有一个肩上挂着三颗金灿灿五角星的硬朗老人,大约60岁的样子,陈浮生咋舌,陈富贵敬礼。
老人是曹野狐的爷爷也就是老太爷的儿子曹必胜,这个名字是老太爷在抗战期间给儿子取的,含义自然不用多做介绍。老人看着陈浮生和陈富贵,尤其是在看到陈富贵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陈浮生走出来后就给曹野狐传达了老太爷的话,不多会,四个警卫抬着一个黑色拉链包裹进来,用屁股都能想到那肯定是曹蒹葭的尸体,陈浮生也去看过几次,依旧是那副祸国殃民的摸样,没有任何改变。
看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黑色包裹进入老太爷的房间,陈浮生低下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哀伤,而在场的每一位都不可避免的留露出惋惜,悲哀的神情。
两个孩子被那个中年妇女看着,陈浮生吩咐过周小雀不可让那个中年妇女离开他的视野,从要进入老太爷房间被门卫的警卫挡下之后,周晓雀就如门神一般在另一个房间门口站着,而孩子和中年妇女还有一位老年妇女在里边。
陈浮生进入房间,看着那个老年妇女在逗弄自己的孩子,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能猜到那个其实并不能算是老年妇女的女人肯定是曹蒹葭的奶奶,说老年妇女,其实并不老,只是打扮有点老气,如果看容貌和神态,能和黄丹青有得一比,甚至曹蒹葭的奶奶在雍容端庄上更胜一筹,没有黄丹青的冷,有的只是一脸的慈祥和蔼,虽然一双布鞋和一条黑色裤子让她显的有点老气,但这并不妨碍她一脸慈祥的看着陈浮生。
老人虽然看着陈浮生进来没有那种奶奶见到孙女婿的亲昵,但相对而言是曹家人对这个女婿最和蔼的一个,招呼着陈浮生坐下,还准备给陈浮生倒茶,陈浮生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受宠若惊。
最中间的房间内,曹野狐将那个黑色包裹送进去后就退了出来,只剩下老太爷和他最宝贝的孙女,老人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神情,那张像一张沧桑老树皮的脸好像早已经把世间的这种生离死别看淡,能活到这个年纪的老人也确实是见多了一条条鲜活生命离开这个世界,可是那双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出卖了他内心的悲伤。
没有对着陈浮生兄弟两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即使再见惯了世间悲欢离合的老人也不能免去生来就拥有的感情,何况躺着的是自己最钟爱的孙女。
对着一具看上去只是睡着的尸体,老人沧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蒹葭,太爷爷不怪你自作主张选择自己的幸福,我也说过只要你嫁的是一个站着活着的人,即使是路边的乞丐也好,老太爷都会答应,你娘和那群七大姑八大姨阻拦你,有势利,也不是没有对你的关心,看着你现在的摸样,太爷爷知道你过的很幸福,这足够了,至于他我向你保证只要他留下一个孩子,我会给他一个天大的荣耀,曹家也认他这个女婿,这是太爷爷给你的承诺。
就这样,一个老人对着自己最钟爱的孙女絮絮叨叨,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两人安静的环境,房间内肃穆而空灵。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老太爷终于把自己要对孙女说的话都说完了,没有人知道老太爷对蒹葭说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问老太爷,这就是一个大红色家族的森严,几千年的传统断不是说变就会变的。
而逗弄孩子的老年妇女也终于停了下来,对着陈浮生说道:“中午饭就在家里吃吧,等吃完饭后再看老太爷还有什么要对你说的,我是比较中意这个女孩,她就是第二个蒹葭。”
陈浮生没有反驳老人,郑重点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诸葛老神仙带着自己的徒弟张三千坐上了赶往北京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