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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魂归华茔

在郑惊人带领着一大帮郑氏族人,惊惊慌慌地赶到湖荡前的那一刻,火急火燎的陈妮儿,也从陈氏祠堂赶到了湖荡边。

随即,他们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搜救打捞。湖岸水边,水上水下,众人眼寻网拖,手忙脚乱,不吃不喝,整整忙活了一个多时日,找遍了湖荡的每一个角落,搜尽了湖荡的每一寸水域——

可就是奇了怪了!清澈见底的湖荡里,大大小小的鱼儿,条条可见;大大小小的卵石,粒粒可数。众人寻遍了湖底水面,可就是偏偏找不到他们的尸体。甚至就连他们的踪影,也是一丝难觅。

郑隐人带领几个族人,不分夜昼,在湖边巡逻、蹲守着。可直到第五天,仍不见那人的尸首、牛的尸体上浮起来。悲痛欲绝的郑氏老祖,果断而冷静地下达命令:停止找寻。

随后,大家根据郑氏老祖的旨意,在郑氏祠堂里设灵堂祭祀,在郑氏祠堂外,石刻郑一鸣的雕像,泥塑那头牛的金身。

全族的男女老幼,更是一天数拜,两天一大祭。祠堂内哭声一片,雕塑前香火缭绕。英雄的人和英雄的牛,都受到了全族人民的顶礼膜拜,享受着得道高僧昼夜不停的超度。

与此同时,根据郑氏老祖的指示,族人们请来了一位最有名望的风水先生,为郑一鸣和那头牛择地修墓。这位风水先生其貌有些不扬,虽然面皮白净,却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皱纹。还有他所戴着的那副眼镜,也有些虚伪,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帐房先生。

他一丝地不苟言笑,满脸的高深莫测,神神秘秘。族人们对他不怎么待见,可我们那犹如真龙一般的郑氏老祖,却一直对他尊崇有加。从他刚一到来,直到他最后离去,曾多次在郑氏小祠堂里,单独召见了他,与他密谈。听说给他的赏钱,还真不少呢。

他手拿阴阳两个乌黑的卦,身后总跟着一个庞大的团队。平常时候他总微闭着一双眼睛,可一来到郑一鸣坠湖的地方,他的那双好似没有了生气的眼睛,霎时熠熠闪亮,霎时淫威逼人。

他的团队成员们马上围上前去,前簇后拥着他。他们个个神情庄严,在他的面前唯唯诺诺着,肃然起敬着。族人们这才在心里,感到放心了一些。

可让族人们有些失望的是,在整个看地的过程中,这位风水先生却是既不见卜卦,也不见掐指。而且,他的嘴巴,也未曾翕动过,也没听到它吐出过一个字来。

人们只见到,他的手,在比比画画着,在指批点点着。但他究竟在比画着什么,指点着什么,族们一点儿都不知道了。可是,他的团队成员们的头,却一直在如捣蒜一样地点个不停。

他们一直都这样地神秘兮兮着,这反倒让族人们,不得不有些怀疑了,他们是不是在装着神,弄着鬼,在故弄着什么玄虚?

随后,族人们便得到了新头领的指示,郑一鸣的墓,就修建在他坠湖对面的那个山坡上。而且不是建一座,是要同时建三座。这三座坟墓,要两大一小,要并排着建在一起。

两座大坟紧邻排南,那座小坟依傍在北,就像一个男人,一手挽着夫人,一手拉着个小孩。它们的坟头,都一律向东,面对着湖荡,面对着湖荡中那块突出水面的大礁石。

祭祀期满,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虽然只是两副空棺材,但却都着朱漆,都是四杠八抬。抬棺的人虽然没走正步,但他们的脚步,却走得凝滞而又沉重。

棺材的后面,是郑一鸣的两个儿子,他们一个端灵,一个捧蝶。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就是郑夫人和陈妮儿了。他们都心怀了庄严,脸露着悲凄,一路号哭不停,泪落不断。

风水先生的团队,则紧随其后。他们是锣队在前,鼓队在后。风水先生亲率着他的众弟子们,走在中间。一路上,他们唱个不停,敲个不停,人唱声悲地,锣鼓声喧天。虽然是在这盛夏时节,也给人凄风苦雨之感。

逶迤走在最后面的,就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众多族人。他们一路燃放着爆竹,一路抛撒着纸钱。嚎啕声在前,悲泣声在后,还有哭背气之后的咳嗽声,不时点缀其间。

除风水先生的团队之外,所有人都黑衣黑裤,所有人都头上披麻,身上戴孝。引得四周各族,纷纷伫立观看。

在安葬仪式结束之后,族人们才惊奇地发现,这墓葬之地选得真好!它不但体现出了“弯弯的屋脊,嘴嘴的坟”的择墓标准,而且,如果你把郑一鸣坠湖的地方和它联系起来,你就会发现,郑一鸣并不是走向了死亡,他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还有,如果你把这坟与这山,这水,这礁石,这周围的一切联系起来看,你会觉得,这坟茔的出现,不光是恰到好处,而且是精妙绝伦。它竟然使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灵性,都有了生气。都有了诗的意境、画的质感。

略懂风水的族人甚至还发现,这儿确实是一处风水福地。我们的郑大英雄不仅生为我们极显了荣耀,而且死后,也必将在此福荫他的后人、族人。有了他的保佑,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郑氏族人必将是地灵人杰,英雄辈出。

至此,族人们才惊叹起来了:这位风水先生,果乃真人也!他的名望,果真是名不虚传呀。并且,他们也由此而举一而反三起来了:我们的郑氏老祖,也果乃真龙也,哦,应该是真凤也!凡是真人、真神,真龙、真凤,平常都是不显山的,更是不露水的。

他们也才骤然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平常日子里,我们的郑氏老祖,都是仙语多于人语;为什么近段时期里,族里族外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怪事,都不曾见到过我们的郑氏老祖出头露面了。原来个中的原因,盖缘于此哟!

再看着建造得如此大气、如此华美的坟墓,族人们甚至都忘记了失去亲人的哀伤,痛失英雄悲怆。他们竟然在心里,啧啧地惊叹起匠师们杰出技艺来了。

当然,这确实不得不让人惊叹。你看那些石料,个个都是打磨而成。它们大小一致,平整光滑,无论横排,还是纵列,都显得整整齐齐的。使得整个坟墓,看起来就像是浑然天成。这人、这牛魂归于此,虽然算不得是寿终正寝,却也足以死而无憾了。

只是他们有些不解,明明只是死了一个人,一头牛,为何要并排建造三座坟呢?这个问题不光他们不解,就是郑氏老祖,也曾感到过迷惑。她也曾问过风水先生,风水先生以“天机不可泄漏”为由,摇手没有作答。

当时的郑氏老祖也觉得,既然这是天机,自然就没有再问,也自然就没有再细想、深究了。不过后来发生的事,还是让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她曾在心里暗骂过风水先生:自己曾多给了他那么多银两,他还是对自己隐瞒了一手。这些人呀,就一个字,“奸”!

对于郑氏老祖在这件事上输了风水先生一招,我们确实感到有些遗憾。不过,我们也感到非常庆幸。人们都说“奸”过了这类人,是会短命的。我们的郑氏老祖,也正因为是在这件事儿上的一时大意,一时糊涂,才使她享有了如此的高寿。

不管怎样,这人、这牛生没能享尽荣华,死却极享了富贵。做人、做牛能做到此,来这世间一趟,也算不得枉然。引得众人心里,既惋惜慨叹,又羡慕嫉恨,各种情感复杂,又各因人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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