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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骡马之争(1)

(1)蠢蠢欲动

族人们年复一年、代复一代所盼望着的“圣主”、“盛世”,自然并没有如愿而来。倒是他们的这套“明挂羊头,暗卖狗肉”的把戏,却最终被后来的家族头领给看穿了。

况且,当时的家族头领,也早已不再是郑一鸣的后人,而变成了郑隐人的后人了。这郑一鸣的后人做头领吧,虽然没什么权威,也无多少的建树,但他们对自己的族人,还算是比较温良的。只是族人们当初,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这种难能可贵罢了。

这郑隐人的后人,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是既全面地继承了郑隐人身上的那些阴险的基因,并且还独具了他们的这位老祖宗的身上所没有的那份狠毒的禀性。只是族人们在看明白了他们之后,却也为时已晚矣。

况且,在自己的这个庞大的家族中,究竟应该由谁来做自己的头领,究竟应该由他们之中的哪一家的后人来做自己的头领,这也不是由他们说了就可以算数的。

要说起家族中的那次族位的更替来,族人们的印象都还十分的深刻。可在当时,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和反应,却又是异乎寻常的冷漠和超然。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不过就是在骡子和马之间,所发生的一场争斗罢了。

他们只适合于当看客,他们才不会关心究竟是骡子打死了马,还是马打死了骡子呢。况且,他们当年的那场争斗,又是发生在那道围墙之内。而围墙之外的他们,心思可都全用在去焦虑自己的土地和肚儿了。

他们每年都在辛辛苦苦地劳作着,可是那些贫瘠的土地,回馈给他们的收成,却少得可怜;他们每天都在为填饱自己肚儿而奔忙着,可他们的肚儿却总是空虚着。而他们的下一餐饭到底在哪里,他们自己的心里,都还没有着落呢。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听说了这件事儿。他们倒有些弄不明白了,你说这些旺族大户的人家吧,也真是奇了怪了,也真是着了魔了。他们成天啥事不做,啥事不忧,啥都不缺,可他们却偏偏闲得自己的蛋疼。

他们已经是过着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了,可为什么还那么不知足呢?他们是不是酒酒肉肉吃多了,却反倒被它们给烧了心,从而闹腾出这样一码子争权夺位的丑事儿来,还白白地搭上了自己家里的两条人命?

当这件事儿刚从那道围墙内传扬出来的时候,族人们在震惊之余,都感到有些幸灾乐祸。他们觉得,这两条被白白搭上的性命,完全都是死不足惜,当年他们两家合起伙来瓜分了家族的蛋糕,这恰好正是老天睁眼,所给予他们的应得的报应。

不过后来,族人们还是出于对自己的大英雄郑一鸣的残存不多的敬仰,而对那位在争权夺位中白白地丢失了性命的郑三头领的夫人,心怀着几丝惋惜和同情。

因为后来,他们还是渐渐地知道了,当年发生在那道围墙之内的这场族权之争,以及随后所发生的族位更迭,其实也是充满着阴谋、罪恶、污秽和血腥的。

只是不知缘于何故,对于这桩发生在自己家族中的最为惊心动魄,讲述出来也是最为扣人心弦的家族往事,父辈们却总是有些羞于说出口来。即使是在他们抽着旱烟,无话可说的时候,他们也宁愿久久地陷入到一种十分难堪的沉默之中,而对这桩家族往事讳莫如深,三缄不开其口。

但是,在族人之间偶尔的对骂之中,我还是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现在,我就本着故事的脉络忠实于史实,故事的情节却全凭着想像的原则,慢慢地陈述于下。

在当年那场瓜分家族蛋糕的盛宴中,虽然总体说来,他们两家都取得了自己的各自所需,也都感到很是心满意足的。但是与此同时,在他们彼此之间,却也留下了不满,形成了一条罅隙,并由此而埋下了后来的族兄弟之间相争相残的隐患。

对于最后不是自己,而是郑隐人一家成为了最大的郑氏旺族大户,郑三头领还是感到有些窝火。对于依然还由郑三头领来担当着这个家族的大头领,郑隐人的那几个儿子当时就感到很不服气。

他们觉得,凭着自己的父亲的出谋划策之功,再凭着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家产、田产,这个家族的头领之位,自然就应该是非他们家莫属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老爹还在,他们也没敢过于造次。

虽然如此,他们却一直都对此事耿耿于怀着。他们一边在暗暗地觊觎着族位,一边在按耐着自己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一直都在暗中蓄着谋、蓄着力,以等待时机。

五年之后,他们没有等来时机,但是,他们还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郑三头领因为过于地饫甘魇肥,过于地心宽体胖,他的身子,就像面团发酵似的肥大起来了。在他自己的不知不觉之中,他可能早已经患上了重度高血压,或者是心脑血管堵塞症。

一天早上,在日上三竿的那个时刻,他眯哈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醒来了。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之后,他的嘴巴嘀咕着,可他到底嘀咕着什么,就连他自己的耳朵也没能听得太清楚。随后,他没有穿衣,却下了床。

站在床边,他感到自己的头脑里有些眩糊,心里可能还感到了有点翻涌。他以为是自己的酒,喝得有点多了,再就是昨晚的觉,也还没睡得太新鲜。于是,他习惯性地伸出双臂,想扩展一下自己的胸,但也许是想伸上一个长长的懒腰,以此来排解出自己身上的那份慵懒。

谁知他这一伸手出去,就再也没有收缩回来了。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涌出过一种想要呕吐的翻腾,或者是他感到过自己的头脑里“嗡”了一声,他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从此就永远地失去了感觉和知觉。

当他的夫人进屋来叫他去吃早饭时,他的头歪斜在床沿边上,形容也十分古怪。夫人顿感大事不好,忙惊唤了他一声,他当然也没有答应她。夫人赶紧趋步上前,用手去拉他的手,她这才感觉到,他的手都已经变得十分冰冷了。

郑三头领的猝然早逝,却让这个家族的头领之位的继承,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的夫人虽然漂亮,虽然贤惠,虽然也对他百依百顺,无论是白天夜里,都满足他恣意寻欢,无奈他家的人丁,特别是男丁,却并不见兴旺。

在接二连三地给他生下了一长串女孩之后,终于从第五胎开始,她才为他间插着生下了两个男孩。而且,他们的那个大男孩,虽然已经是十二三岁了,却天生一副呆傻之像,嘴角成天还流着口水,自然不能继承他的头领之位了。

他们的那个小男孩呢,人倒长得乖巧,天资也还算是聪颖,然而年纪却又太小,至今才只有四岁,也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呢。

头领家中的这种女盛男衰的状况,反倒让那几个曾经很有几分自以为是的郑氏族人,连自己都感到尴尬起来了。因为当年,他们就曾站在郑一鸣的坟边,红口白牙地对着别的族人说过,我们的郑大英雄魂归于此,他将在这里永保着郑氏家族地灵人杰,英雄辈出。

可是三十多年过去了,就连家族头领自己的家中都人不兴,丁不旺的,更别说是出什么英雄,还将出什么大英雄了。这倒让他们自己傻了眼,但他们没敢怀疑风水先生的法眼,他们只是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有些太轻薄了。

万般无奈之下,这新头领的继承人,也就只能不二人选地落在了那个小男孩的身上了。虽然他也像他当年的爹那样的哭过闹过,但是,既然你生在了这权宦之家,也就由不得你哭闹不哭闹了。

大头领的死去,小头领的继位,倒是让郑隐人的那几个儿子很是窃窃自喜了。他们各自的那颗一直都在躁动不安着的心,又有点蠢蠢欲动了。

但是他们的心,还是没敢动。因为他们觉得,虽然现在的时机,甚是大好,无奈也只是万事俱备,还欠着东风。这东风,当然就是自己的老爹的死了。他们清楚,现在唯一能阻碍着自己去抢班夺权的人,就只有自己的老爹了。

于是乎,他们便一面继续按耐着自己的那颗蠢蠢欲动的权欲之心,一面又焦急万分地盼望着自己的老爹能早日归天了。他们这种盼望之情的强烈,甚至还远远地超过了族人们对“圣主”、“盛世”的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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