嗽
张子和曰:鹿子春一小儿八岁,夏月病嗽,羸甚,余欲涌之,子春以为儿幼弱,惧其不胜,少难之。一日饮酒,家人与之酒,过多大吐,吐定而嗽止。盖酒味苦,苦属通剂,乃大悟余之言也。
万密斋治胡元溪子,五岁,春病嗽。医用葶苈丸,乍止乍作,至夏转作。又一医用五物汤不效。或以葶苈,或以三拗,发表攻里,其嗽益加,至百十声不止,面青气促,口鼻出血,势急矣。曰:自春至秋,病已半年,治之不易。乃用二冬、二母、栀、芩、甘、桔、苏子、茯苓、陈皮去白,连进三剂,咳只二三十声。一医以二陈加防风、百部、杏仁、紫菀、桑皮。万曰:肝气已逆,吾方降之,其咳稍罢,防风、百部升发之品,似不可用。彼云:防风、百部,乃咳嗽圣药也。服之,气上逆而咳,百十声不止,口鼻血复来。再求治,仍用前方,取生茅根捣自然汁,和药与之,五日而血止。去茅根,或加款冬、杏仁以止其咳。或去黄芩、栀子,加人参、白术以补其脾。或加阿胶以补其肺。调理二旬而安。盖方春时,多上升之气,肺感风寒,当与发散;葶苈丸乃攻里之剂,肺金本虚,而反泻之,此一逆也。夏天火旺,肺金受克,当用清金泻火之剂;三拗汤乃发散药也,用热犯热,此二逆也。一汗一下,肺金大虚矣;方秋时,气应降而不降,反用升发之剂,此三逆也。今用收敛清降之药,以平其浮游之火,火衰于戌,时值九月,故病易已。
许氏子病嗽,痰中带血,或用茅根汤治之不效,延万治。因问先生治胡元溪子用茅根,此亦用茅根,然不愈何也?曰:彼病于秋,肺旺肝燥,此病于冬,血衰时也。且彼乃口鼻出血,属阳明胃;此是痰中有血,属太阴肺。病既不同,治亦有别,乃用阿胶为君,杏仁霜、栝蒌霜、贝母为臣,苏叶、桔梗、甘草为佐,炼蜜为丸,薄荷煎汤化服而愈。
万石泉女,病久嗽不止,胸高气急,曰:此龟胸病也。胸者,肺之府也,肺胀则胸骨高起,而状如龟壳。
吾闻其病,未曾治之,故无方也。或者不可治乎?石泉曰:气胀者,肺实也,当服葶苈丸。曰:病有新久,症有虚实,(知为虚,何不投补?)再服葶苈泻肺之剂,恐有虚脱之祸。不听,竟以是卒。
吴孚先治一小儿咳嗽,动便作痰声,喉如曳锯,脉数洪滑,纹如鱼刺,用加减二陈汤,兼服神仙玉露散而痊。
万密斋治举人蔡沙江子,病咳久不止,其咳连声不绝,咳时面青,右手常自摆动。曰:不可治也。问何故?曰:咳者,肺病也,肺属金。面青者,肝之色也,肝属木。手摆者,肝风欲发之状。木来侮金,寡乎畏也。今十月,金病木生之时,四时之序,将来者进,成功者退。木生而进,金病而退,必发搐,甲乙日剧。果乙日搐而死。(此段谈理入微,然何不大用养肝清肺之剂以冀万一?设玉横遇此症,必有以处之矣。)曾芸塘子九岁,病咳,半夜甚,乃胎禀不足,肾虚嗽也。用人参固本丸加阿胶、桑皮,尽剂而安。又汪元津子,病肾虚嗽,与上症同,亦用人参固本丸加茯苓、知母、贝母、山药各等分,为丸服之而安。
蒋仲芳治盛氏女,十余岁,患内热,干咳特甚。医与清火滋阴麦冬、黄芩之品,服之不效。脉得弦数,脉症汤药甚相合也,因何不愈?沉思间,忽闻女衣有烟火气,询其曾卧火箱中乎?曰:然。即以前方与之,令其迁卧床上,遂不终剂而愈。问故,曰:咳嗽,火热烁金,以清火润肺之品治之甚当,其如外火复逼,一杯水,其能救车薪之火乎?今离却外火,其病自愈耳。(可见药即对症,而饮食起居调摄失宜,亦致不效,非如此细心体察,鲜不误矣。)
喘
万密斋治一儿四岁,忽作喘,气逆痰壅,鼻孔开张。万曰:此马脾风也。(以鼻煽命名也。)如胸高肩耸,汗出发润,(皆下脱也。)则不可治。须急治之,以葶苈丸去防己,加大黄,除肺之热,合小陷胸汤,除肺之痰。碾为细末,竹沥调服。(作实治,服法精当。)一儿病,两腮红,上气喘急,脉浮缓而濡。此得之伤食,食伤脾,脾虚则不能养肺,母病子亦病也。两腮红者,虚热也。上气喘急者,肺虚也。脉浮缓而濡,气虚也。时医咸以惊风为治,用抱龙丸、牛黄丸、苏合丸,不效。闻其言皆匿笑,乃以阿胶炒成珠,煎苏叶乌梅汤化服,三剂而瘳。(观其治法,乃肺虚之喘,以阿胶补肺阴,兼用一散一敛之法,其用意甚巧。伤食云云,乃英雄欺人语,未足为据也。)一富室小儿,先病泻,医以药服之,乃作喘,归咎于医。万曰:非医之误,乃冷伤脾作泻,脾传肺作喘。
脾为母,肺为子,传其所生也。用陈氏芎葛散,一服喘止而安。后用此方,治泻后喘者良验。
一女子素有喘病,发则多痰,用补肾地黄丸。或曰:喘者,肺病也,今补肾何也?曰:肺主气,肾则纳而藏之。痰涎者,肾之津液所生也。哮喘吐痰,乃气不归元,津涎无所受也。果服此而安。
朱丹溪治一女,年十二,自小喘嗽。白术、陈皮、青皮各五钱,麻黄、茯苓、木通、片芩各三钱,苍术、桔梗各二钱,干姜一钱,甘草五分,每帖一钱半煎服。
龚子才治一小儿,外感风邪,服表散之剂,汗出作喘,此邪风去而脾虚也。用异功散而汗喘止,再剂而乳食进。
冯楚瞻治同姓子,三岁,平时面色白,囟门宽大,颅骨开解。一夕,忽发微喘,不能睡倒,抱起稍可。
至二三日,虽抱起而喘急不减,出多入少,两便亦急。(肝肾大亏。)理宜用上病疗下之法,恐不肯轻服,乃设词曰:喘已多日,肺气虚矣,当以人参钱许,配生脉饮作汤,化服启脾丸乃愈也。急归寓,以八味丸杵作大丸代之,服下喘日减。四五日后,本症悉平,精神倍长,屡索启脾丸,而囟门颅骨俱长满矣。
吴孚先治一小儿,气急而喘,喉中声如水鸡叫,用三拗汤而愈。
钱国宾治中翰六登之次子,自幼吼喘,日夜不绝,今八岁莫愈,身体无病。诊右寸浮滑,主肺窍有痰喘吼。
三白丸:****、贝母、桔梗各三分,饭丸黍米大,每睡时,冷茶送下五丸。至五日,此子索物不厌,其母嗔之,猛然一呛,吐出黑痰一块,如圆眼大,其臭满室,剖开,内包大黑瓜子一枚,尖小破,从此吼喘即止,举家感激,除此子一生之患矣。及问其故,曰:肺有六叶两耳,四垂如华盖,清虚之脏,一尘不染。因乳子误吞瓜子,入于肺缝,久则痰胶,阻碍呼吸之气,作吼喘声也。今药力攻出,肺清而金不鸣则无声,痰出而呼吸利,则无吼喘症矣。
哮
万密斋治胡三溪女,素有哮症,遇天欲雨则发,发则多痰。服五虎汤,九宝汤即止,不能断根。(五虎汤:麻黄、杏仁、陈茶、石膏、甘草。九宝汤:麻黄、陈皮、薄荷、玉桂、苏叶、桑白、腹皮、杏仁、甘草,姜煎。)曰:是盖痰聚则作喘,痰去则止。痰者,水液之混浊者也。《难经》云:肾主液。液者,水所化也。肾为水脏,入心为汗,入肺为涕,入脾为涎,此肾水泛为痰而喘也。乃以六味地黄丸服之,不复发矣。
陈三农治一小儿盐哮,遇阴雨即发,声如曳锯,以****一钱,入精猪肉四两内,以盐泥固齐,火出清烟,取出研细,入江西豆豉一两,捣和为丸如黍米大,白水下二三丸,忌油腻荤腥,一月而愈。
朱丹溪治一男子,年十四岁,哮十日则发一遍。此痰在上焦,不当汗泄,正当九月十月之交,宜温散,仍与小胃丹佐之。温散如麻黄、黄芩,每帖用一钱半,入姜汁研细末,以水盏半,煎去渣饮之。每夜临卧时,与小胃丹十二粒,津下之。(此用麻黄,乃以开肺窍,非温散法也。)冯楚瞻治朱姓儿,三岁,哮喘大作,数日,身热汗出。或以滚痰丸利之,益甚,脉洪数,胸胁扇动,扶肚抬肩,头汗如雨,不食不眠。曰:久喘下元已伤,复以峻利伤之,故见诸恶候也。以人参、麦冬各五钱,五味三粒,肉桂二分煎服,日二三帖,喘顿减。至夜复作,盖夜属阴,而阴未有以配之也。以八味丸加牛膝、麦冬、五味,内熟地六钱,桂、附各四分,水煎冷服,午前后各一剂,睡醒食进喘止。但劳动则喘声微有,此未复元之故,以生脉饮,调理三四日全安。
虚损
窦材治一幼女,病咳嗽,发热咯血,减食,先灸脐下百壮,服延寿丹,黄建中汤而愈。戒其不可出嫁,犯房事必死。过四年而适人,前病复作。窦曰:此女禀赋素弱,只宜固守终老,不信余言,破损天真,元气将脱,不可救矣。强余丹服之,竟死。
李士材治汪氏儿,年方舞象,(太文。)发热咳嗽,羸弱头眩,二冬、二母、知、柏、黄芩,不啻百剂,病势转增。脉之,右虚软,乃脾肺气虚,火不生土之候也。用补中益气加五味子、苡仁、姜、桂至三钱,(必困苦寒过伤乃可。)十剂而减,两月乃安。春初复发,令其服补中丸一钱,诸症永不作矣。
柴屿青曰:六儿身热懒食,脉细而无力,属阴虚血少。服逍遥散二剂未效,内人力请延医。及诊视云:脉弦为痹疟。余固争脉并不弦,医不服,强令服二帖,身热更甚,遂立意服壮水之剂,二十帖始愈。至乙丑,复患身热,服六味汤四十日始霍然。因叹曰:幸是自家小儿,故得自主,倘他人延治,四五帖未效,必更医矣,能保其不误事哉?冯楚瞻治张氏子,年十三,忽患腿痈。外科云:势难消散,出脓得两月收功。视其体浮胖,色白,知为先天不足矣。再诊其脉,六部沉细而微,复视其肿,则右腿为甚,色白而冰冷。经曰:血气不和,留结为痈。
今但使血气和而无留结,痈何由成?与八味汤加牛膝、杜仲各二钱,食前服之,一剂腿温,痛减半,三四帖全瘳。
薛立斋治一小儿,九岁,解颅,足软,两膝渐大,不能行履。此肾禀不足,用六味丸加鹿茸,三月而能步履。
一小儿,年十四,肢体倦怠,发热晡热,口干作渴,吐痰如涌,小便淋漓,或面目赤色,身不欲衣。此亦禀赋不足也,用补中益气汤及前丸而愈。
一小儿,十五岁而御女,大小便道牵痛,服五苓散之类,虚症蜂起,与死为邻。用补中益气汤、加减八味汤而愈。
一小儿十二岁,内热晡热,形体倦怠,食少作渴。或用清热等药治之,虚症悉具。以为所禀怯弱,用六味丸加鹿茸补之,不越月而痊。
万密斋治一儿,四岁出痘,时颈软头倾。曰:此儿胎禀不足,疮毒正发,壮火食气,亟补元气,使痘易发易靥,幸而保全,再补其阴,不然恐难出二八数也。乃大进调元汤,连进之获安。
江兰峰子七岁,头面汗出如流,用人参、当归二味,同猪心煮汤服之安。
一女嗜卧发热,项软头倾,欲作风治,持疑未决。万曰:此阳虚病也。盖头者,诸阳之首。胃者,诸阳之会。此女必乳食伤胃,胃气不足,故清阳不升,而头软不能任元阳也,可服调元汤,一剂而愈。
一小儿脱肛半载,常服升补元气之药而愈。
缪仲淳治里中一童子,年十五,患寒热咳嗽,面赤鼻塞,夜剧。家人以为伤风,缪视之曰:阴虚也。盖伤风之症,面色宜黯,今反赤而明。伤风发热,必昼夜无间。今夜剧鼻塞者,因虚则火上升壅肺,故鼻塞,以是知其阴虚也。投以麦冬、五味、桑皮、贝母、百部、生地、鳖甲、黄沙参,不四剂而瘳。
立斋曰:一小儿十四岁,解颅,自觉头大,视物皆大,畏日羞明。先兄以谓禀怯弱,用六味丸加五味、鹿茸,及补中益气加山药、山萸,半载渐愈,二载而囟合。后毕姻,觉囟门开解,足心如炙,喜其断****,戒浓味,日服前药二剂,三载而愈。
一小儿白睛多,黑睛少,吐泻后,喉喑口渴,大便不实,朝夕悉服地黄丸而痊。后患泻,其喉复喑,仍服前丸遂愈。
疳
万密斋治朱氏子,年七岁,脾胃虚弱,食多则伤,食少则困,形瘦面黑。医者因其伤食,则与枳术保和丸以消导之。
因其困倦,则与参术茯苓丸以补之。时补时消,精神日瘁,将成疳矣。万曰:脾胃素虚,不能消谷,故食易伤也。伤食而后消导之,则脾益虚。虚而复补,脾未得实,而伤者又至矣,岂良法哉。今专以补脾为主,内兼消导,名肥儿丸。用四君子加陈皮、青皮、木香、砂仁、山药、莲肉、使君子肉、神曲、麦芽、山楂肉,共为细末,荷叶包粳米,煮烂捣为丸,米饮下。自此不复伤食,肌肉渐肥。
教谕许浓子,年十四,吐血,医作痰火治不效。脉之,两尺右关皆不足,曰:年未二八,脉当沉紧,今反不足,当作胎禀怯弱之病。然观宗师体浓,何以有此?必夫人当有虚病,或乳少得之也。(父母脏腑有病,儿多禀之,临症之工,宜留心也。)许曰:其母孕时果病,产后无乳。问治法,曰:十六岁后病此者曰劳,十五岁前病此者曰疳,即劳也。(数语儿医不可不知。)宜用六味地黄丸以补肾,参茯白术丸以补脾,病自安矣。如言服之,一月而愈。
一女五岁,因感冒不愈变为疟,疟止变为痢,痢止成疳,肌肉消瘦,饮食减少,日啖莲肉十数枚。万视之曰:疳病也。形色虽衰,幸胃气尚存,可愈也。以集圣丸,调理三月而安。
胡氏子一岁,病脑后哑门穴(在风腑穴之下,天柱两穴之中。)生一毒,如桃大,已溃,白脓不干。万视之曰:此无辜疳也,法不能治。或问何谓无辜疳?曰:此《全幼金鉴》所载也。有妖鸟名睢,一名夜行游女,白昼不出,夜则出飞,此鸟无雄,飞入人家,遇襁褓衣晒晾未收者,则布毒其上,儿着此则病而死,掠取其魂,化为己子,是名无辜疳,亦传尸之类也。其病头上有核,破之内有****,况项下之疽,又九不治中之一症也,故云难治。五日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