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叔和阿姨一直对我很好。想起张剑南领我见家长时,阿姨特意把我拉到一旁,叮嘱我说:“小丛,我们家剑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要是什么时候他不懂事,你可一定要告诉阿姨啊!”
看到他们,我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心想着要是他们知道他们儿子背叛我,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我委屈的扁扁嘴说:“叔叔阿姨你们来啦……”
突然阿姨快步走到我面前,晃着我的身体就开始嚎啕大哭,嘴里念叨着:“医院的人都说我儿子是因为救你才死的,你知道不知道啊……剑南没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过马路为什么不看车啊……都怪你……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
张叔叔过来拉开阿姨,嘴里劝导着:“别说了,现在说那些话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阿姨将头埋在叔叔怀里,捶打着张叔叔的胸口,一边哭一边喊着:“我不活了,剑南啊,妈这就去找你啊,去陪你啊……”
我腿一软堆坐到地上,穆子阳连忙蹲下来扶我。
我失神的说:“他们……他们说什么?”
穆子阳把我扶坐在床沿上,说:“我怕你受刺激太多,没敢跟你说……”
我喃喃的说:“阿姨是不是说剑南……死了?我是不是听力被撞坏了?穆子阳你找医生来,我这听力出问题了,穆子阳你快去啊……”
我跑到阿姨身旁说:“阿姨,您刚才说剑南伤的很重对不对?您放心,他皮厚着呢,打不坏摔不烂的……我去看看他,说不定现在他醒了呢。”
我跌跌撞撞走到病房门口,回身对阿姨说:“走啊阿姨你领我去,快走啊,剑南等着我们呢。”
张叔叔把我拉回来,摇摇头说:“小丛,他已经被推到……推到太平间了。”
我拍着耳朵说:“您看我这耳朵,肯定又听错了。穆子阳你肯定知道房间号,你领我去好不好?”
穆子阳过来抱住我,只是哭。
我推开她:“你哭什么哪,张剑南他肯定好好的呢,他肯定等着我呢,张剑南是什么人啊?就算地球毁灭他也是留下来等着进化的品种,你们差点糊弄住我了……穆子阳你领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我就看看,我保证乖乖的不吵他好不好?”
阿姨冲过来捶打着我,嘴里反复念叨着:“都怪你啊都怪你啊……老张,我们怎么办……”我身上的伤口在捶打下刺痛着,可是我不想躲闪,仿佛只有肉体的疼痛才能麻木我那颗被伤的血肉模糊的心。
我失神地望着没有焦点的前方,眼前泪流满面的阿姨,眉头皱成一团的叔叔,和手足无措的穆子阳,他们的影子模糊着被放大,交叠在一起又分离,缓慢的向我靠近又离我远去。
我的眼泪一直安静的落下来,耳朵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声音被不断重复着:“你还我儿子啊!你还我儿子啊!”
这一定是梦。张剑南,他怎么会……死呢?
如果我就此昏迷过去从此不醒人事,那么我就可以逃避,可是我那神经偏偏该死的清醒着,没有半点麻木。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丛无!丛无你听见了吗!张剑南死了!死了!
我的脸被强迫着扭转到真相面前,无处躲避,只能无力的面对。
我就那么任由阿姨打着,用最后一丝意念支撑着双腿。我第一念头就是恨自己,如果我不去海南找他,那么今天会像昨天或者明天任何一个日子一样普通,没有我接受不了的变故,没有我逆转不了的情节。
如果我不去海南找他,至少,他还活着。
穆子阳拉开阿姨,说:“阿姨您冷静点,丛无她浑身是伤……再说,就算一个好人也禁不住您这么捶打啊。再说,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您儿子……”
叔叔阿姨已经有了丧子之痛,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我只想让张剑南留给他父母的最后印象是美好的,我拉了拉穆子阳,用眼神制止了她,说:“对,阿姨,是我不懂事,我不该过马路不看车,都怪我……如果能让您好受点,阿姨你打我吧骂我吧……”
我抓着阿姨的手使劲往我的伤口上蹂躏,忍着痛说:“都怪我,都怪我……我一点都不疼,这肯定是做梦哪……”
穆子阳哭着拉开我们,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随即抱住我,帮我抹着眼泪说:“丛,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推开穆子阳,失魂落魄的走出病房,拦住一个经过的护士,问:“太平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