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沈依依在香山人来疯的自我歌颂赞美极力推销,经过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沈家无盐女其实貌若天仙的消息蔓延开来。虽说不能压倒无盐女的主流性,但是这一新鲜讯息如涓涓细流,缓而慢却真实地流淌开来。
两日不到,针对性的新消息流出,直指沈家自卖自夸。招婿半月以来无人问津,眼看某女即将迈过二十大关,火烧眉毛在即,不惜作假自夸。
沈依依怒了!
“丫的,你个死老太婆,念了十几年的经,心肠还是这么恶毒,背着佛主干着缺德事,活该死后铁定下地狱。劳资不吭气儿,还真当劳资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
一拍案几,怒吼:“来人!”
趴在案几上熟睡的圆圆,被突然震醒,恍惚迷糊,委委屈屈地看着沈依依:“小姐……”看着圆圆右脸满布睡印和梦口水,沈依依嘴角有些抽抽。掏出圆圆袖中的手巾,擦干净口水,使劲地搓揉圆圆的小肉脸,“醒了没?”
圆圆双手蒙着泛红充血的脸颊,点点头,弱弱地道:“醒了。”
“醒了,就去外院找二管家,让他把全府的下人都领到东厢来,就说我有事要宣布。别问我什么事,到时你就知道了,快去办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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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云寂,给小姐请安。”
“云叔?快快请起!您老真是倔脾气,都说过多少遍了,您实在要行礼俯一俯身也就是了,每次都行这么大礼,存心让依依不舒坦是吗?”
“礼不可废。”
沈依依很郁闷。云寂,沈家大管家,和蔼可亲的中年大叔。从小看着她长大,沈府除了沈怀安,最疼爱她的当属云寂,几乎亦是有求必应。自从她及笄后,原来亲切的云舒忽然客气了起来,每见她必行大礼,怎么说也不改。几年下来,沈依依也由一开始的烦躁不安到现在的别扭习惯。
沈依依几个眼刀向圆圆飞去,圆圆很委屈,她也不想带云叔过来啊,她一小丫鬟难道还能拦着大总管不成。
很熟悉这两主仆的眼神交流,云寂微笑着开口帮圆圆说了句公道话,却呛得沈依依很抑郁:“二管家出去办事了,听说小姐急着召集下人们训话,老奴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云叔~~!依依又哪里惹着您了,您非这么说。”
“小姐这几年难道没有刻意躲着老奴?!”明显酸酸的语调。
沈依依极抑郁地闭眼拍头,又翻旧账了,没脾气地道:“您不每次行大礼,”依依铁定天天巴着您,巴到您烦死。”
云寂不接这茬儿,转而道:“小姐,除去外出办事和必要当值的人员,府内其余的下人全在院外候着呐。”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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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婢)给大小姐请安。”
看着院中井然有序规矩安静的几十号人,沈依依暗自点点头,沈家这严谨的风气不错,治下有序。沈依依清清嗓子,中气十足道:“今天把大家集中起来是有大事要宣布,而且是天大的好事。”沈依依环视一圈精神抖擞的众人,满意地继续道,“今天起凡是有人向你们旁敲侧击,关心本小姐姿容月貌的,你们不必再三缄其口了,照实说便是。不要怀疑,不要疑惑,之前的封口令今日起暂且作废。一定要记住,态度要转变的自然,必须要重利下才能说,廉价出卖本小姐消息地重处不待。哦,对了,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能太过天花乱坠。还有照实说的底线是不能够说本小姐丑,觉得本小姐难看的,给我忍着,夸我气质云云便是,明白吗?”
“奴才(婢)明白。”
“嗯,好。下去后向当值没来的人传达一下讯息,每人先去账房支一两银子,事情办得好,还有重赏,当然办砸了,就等着挨板子吧。”
“奴才(婢)省得,谢大小姐赏。”
最近,前后跟脚的消息此起彼伏,百姓也不是傻子,多少也看出点猫腻,嗅出点不同寻常。对于沈家长女无盐与否,大家心里都各有各的刷子。无论是利益使然,还是好事无聊,总之,沈府下人们是大大的捞了一笔。尽管沈府下人们都说得极为中肯,但越是谦虚谨慎,多疑的人们越是相信。不少想象力丰富的人们,在现有的消息上,放大润色,以致“无盐”与“天仙”势均力敌,久僵不下。
这几日,沈依依心情都是美美的。
*
“小姐~小姐~~”
“大中午的,叫魂儿呐!”午休的沈依依极不耐烦地睁开眼,看着吭哧吭哧跑过来的圆圆。
“小姐,不好了,三少爷被人打了,打得鼻青脸肿的。”
沈依依一下子翻起来,急步往外走,暴走道:“谁打的?妹的!敢打我弟,活腻了他。”
“不知道。”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的圆圆,抓起衣架上的外衫,旋急往外跑,焦急地喊着她家气晕头的小姐,“小姐,衣服,衣服,你外衫还没穿呐!”
“砰~~”沈依依急急推开沈忆枫小院大门,气急败坏地叫道:“谁?谁敢打我三弟,活腻味了?找死!”
满屋人炯炯有神地看着衣衫不整,撩袖子,一副吃人样的沈依依。
沈忆枫心里感动,为大姐打这一架值了。不过,现在他房间里可不全是自家人,还有两位诗社的至交好友,大姐现今这幅形容见外人,还是陌生男子,可不太妥当。
“大姐……”
“三…”沈依依刚一开口,就被章氏截断,“依依!”章氏起身挡住沈依依,帮她理扯着衣衫,数落紧跟而来的圆圆:“你这丫头都是怎么伺候小姐的,就这么让她出来了。”
圆圆很委屈,她就是想拉也拉不住啊!
“哎呀,章姨,让我看看三弟先。”章氏死摁着继续理整,“好啦好啦,很齐整啦,不就两小孩子在嘛,又不是天塌了。”小孩子?沈忆枫俩至交小友面面相觑。沈依依越过章氏,来到沈忆枫面前。章氏抚额,血压高。
“丫的,哪个把你打成这样?鼻青脸肿的。”沈依依两眼充血,直冒火。
“周鸿涛。”
“谁?”沈忆枫汗。
“周家老三,香山那个。”
“啥?那个脓包?妹的,胆肥了,敢打你,看劳资不打死那龟儿。”沈忆枫一把拉住欲打上门去的沈依依,急急说道:“大姐,别!不用去了,他被我打断了条肋骨,我不过就脸上点皮外伤,看着吓人,实际不严重的。”
“没事???”看着沈忆书乌青泛肿的脸,沈依依一百个不信。
“依依,枫儿没事,刚刚大夫检查过,只有脸上一点皮外伤。别管他,让他长点记性也好,免得下次惹出什么大祸来。”章氏既心疼又嘴硬着。
“哼,敢打我弟,一根肋骨怎够?非好好收拾他几回不可。”沈依依肚里的坏水开始躁动翻腾。
“三哥,三哥~~”小忆书风风火火跑进来。“啊~!三哥,你的脸!你真打架啦?!周家抬着周家公子找上门来了,说三哥你把人都快打死了,让爹爹给个说法。爹爹好生气,让你马上去前厅,二姐把传话的拦下了,让我来报个信儿,让你准备一下再去。”
“他还有脸找上们来?!准备什么,我这就去,这回非把他打残不可。”火性还未下去的沈忆枫,一听周鸿涛上门闹事,大为光火。
“枫兄、枫弟,冷静。”沈忆枫两位好友眼明手快地拉住冲动的沈忆枫。
沈依依极不客气重打了下沈忆枫地头,命令道:“老实给我呆着。”
刚听到枫儿说打断了别人一条肋骨,章氏就知要坏事儿,可没想到周家居然这么快就大张旗鼓找上门来了,一时有些慌神。
“章姨,你先去前厅喊冤,我们一会儿就到。”喊冤?精明的章氏一点就透。“圆圆,你去章姨寝卧,拿些胭脂水粉过来,要快。”
沈依依接过奁盒,粉灰一阵飞扬,沈忆枫原就鼻青脸肿血迹点点,更是惨不忍睹惹人同情。
“大姐?”
“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说,一会儿到前厅你就给我当哑巴,把脖子往那一梗就是了知道吗?不然被收拾了,别回来找我哭。”沈依依捡起盘中两枚坚果,“来,张嘴。”这下肿得更逼真了,沈依依极为满意地点点头。
“老爷,枫儿冤枉啊,你不能只听周家一面之词,就全怪枫儿呀。你没有看到,我的枫儿,被这个装死的打的有多惨啊!我可怜地枫儿~~”窗外,看着章氏煞有其事抹着莫须有的眼泪,沈依依打心眼里佩服。
“老爷呀,你要为我们的儿子,讨个公道啊!涛涛被他们家那杀千刀的打的只剩半口气了,过不过得了今晚还不一定哪,那杀千刀地躲着不敢出来,就是心虚。”周家四姨太哭天抢地。
看着半死不活地儿子,吏部侍郎周海山心痛心气,极气愤地看着沈怀安,挖苦道:“沈尚书,令郎至今不敢出现,不会是敢打不敢当吧?沈家还真不愧为礼教之典范。”
看着这哭天抢地的场面,喜静的沈怀安本就来气,经周海山这么一挖苦,就更气性大了,“你,还有你,去把三少给我绑过来。”
沈依依把沈忆枫推了出去,捏着鼻子大声道:“三少爷,到!”
“呃……”厅中有那么几秒肃静,不止其他人,就连见过沈忆枫之前真实惨样的章氏也惊了一跳。
肿比猪头,惨貌惊人。
“啊呀!我可怜的枫儿!”哀恸的章氏,抱着沈忆枫好一阵嘤嘤哭泣,眼红红地看着沈怀安,极委屈伤心,“老爷,你要为我们的枫儿主持公道啊!你看看我们枫儿被打成什么样了,地上那个装死的呢?除了一个巴掌印可一点伤都没有,这周家分明就是不愤我们退还庚帖,故意上门找茬儿的!”
章氏这一哀恸一冷静转换地真是天衣无缝,其完美的演技,沈依依佩服地五体投地。
提到庚帖这事儿,沈怀安脸直接就黑了,废话不说,冷冰冰地直接撵人:“今天这事,老夫全当没发生过。周侍郎请,慢行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