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诡异的平静。
常言“一石激起千层浪”,柳氏“招婿入赘”这一重磅炸弹竟然未在沈府炸出半点声响,沈府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商贾大户出身的姨娘章氏精明犀利不诡道,满腹生意经无铜臭,唠叨啰嗦没坏心,身为独女如珠如宝的掌上明珠,难能可贵不娇纵性直爽,最厌扮柔弱娇滴滴的虚假女人。恰情敌柳氏身娇弱心思深,在章氏看情敌的有色眼光中,柳氏故作柔弱博怜惜,强装大度挣美名,假话真说扮良善,对其甚为不耻。
沈依依很庆幸能有一个八窍玲珑的后娘柳氏,相比之下,沈依依更喜欢直爽的姨娘章氏多一点。沈依依不是不喜欢直爽的人,只是不喜欢那些直爽的愣头,大智若愚,精明的直爽人最得沈依依的喜爱,毕竟与心机重的虚伪人虽然平时相处愉快,但总有兵戎相见之时即便防范得当相安无事,总防着对方也劳心劳力。沈依依知道姨娘章氏对自己的好也不纯粹,主要是因为老沈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自己是长女,她儿子是长子,无直接利益冲突,而且深谙生意之道的章氏,秉承“敌人的盟友就打,敌人的敌人就拉”的行事宗旨,即便自己从未把柳氏当过敌人,但由于上一辈的恩怨,柳氏能一直和自己相安无事便是万幸,身为姨娘章氏的宿敌柳氏的潜在敌人,章氏自是要诚心拉拢的。虽说不乏种种利益使然,但是一直希望有个女儿的姨娘章氏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至少她像个恨女不成凤的母亲絮叨自己的时候,是一片真心。
十数年的交锋,姨娘章氏都略逊柳氏一筹。谋而后动的柳氏这次突发袭击,沈依依担心章氏即便明白当前形势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会闹上一闹,必然会惹得老沈不快。沈依依已经做好灭火善后的准备了,岂料姨娘章氏竟不温不火的全全受着,大火鸟化为小白兔,温顺体贴,毫无怨言,唯大厨房送去三房的菜肴日渐越剩越多,几日后几乎是原封未动。
女人真是天生的宅斗家!
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伤个春悲个秋栽棵树葬朵花固然惹人怜惜却屡见不鲜,一贯火爆自立的女子为君着想暗自伤怀日渐消瘦其效果是摇撼人心的。一直御妻有道的礼部尚书沈怀安除了礼制规定每月固定一日宿于平妻柳氏寝阁外,对柳氏章氏的恩宠是绝对的平均。眼见章氏强颜欢笑日渐消瘦,沈怀安怜惜愧疚之情爆棚,竟打破十来年的均衡惯例,三日连宿于章氏处,即便夜宿于柳氏处,白日也会去看看章氏,这才让那个明艳照人的章氏重拾笑颜。
活了三辈子的沈依依都不得不感叹姨娘章氏的段位之高,也许是章氏一直扮猪吃老虎,又或许是时间让她成长了,不管怎样自己都看走了眼,把所有女人都看得和自己一般复杂而简单。特殊的经历丰富的阅历让沈依依变得自负而不自觉,下意识把任何事情都看得复杂而简单,好似自己有透视眼一般能一眼洞穿现象看到本质,自负地惯性思维进入到一个极端危险的境地儿不自知。幸好章氏这当头一棒敲醒了盲目的沈依依,让她认清了现实,看到了目前的严峻形势。
表面和谐平等的现代社会塑造了沈依依的主人格,在开放的现代,恩爱夫妻不少,忠贞不二罕见,台面一夫一妻,台下小三小七,婚姻问题家庭矛盾逐渐跻身社会主流矛盾之一。为什么《婚姻家庭法》改了又改?为什么婚姻家庭制度越来越完善?这都是千千万万的破碎家庭一条条一款款打官司打出来的。见多了百花千门的纪实版婚姻纠纷,看烂了的电视版宅斗宫斗豪门斗,沈依依个人心得几大山,自认也算是个深藏在民间颇有研究的婚姻问题专家了,虽然她自己的感情问题一团糟。
上辈子沈依依虽然穿到女尊,贵为皇太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不需凄凉地万女争夫,无奈天生不是那块料,穿上凤袍也当不了凤帝。好不容易拉下脸倒追,岂料死得梆硬,果然婚姻问题专家不等于感情问题专家。切身之痛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女尊女人贱起来更不是人,赛现代。
两世女人的社会高地位使沈依依养成了一种来自内心身为女人的自豪优越感,良好的社会教育使沈依依能淡定的看世界,虽理解男尊社会的女子,但心里隐隐有些瞧不起俨若丝兔花般的她们终其一生围着一个男人转,争来争去。
沈依依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好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们呢?是比她们多接受过两世女权思想的熏陶吗?还是比她们更独立活得更精彩呢?换位处地,自己能比她们做的好吗?能斗那么精彩吗?人,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在旁边说风凉话,只有比别人做得更好才有资格不屑它。
女人一生都围着一个男人转,在那一隅你争我斗,要死要活,不死不休,那样的生活就一定不幸福不精彩吗?终身围着一个男人,那叫信念坚定,尽管有一定的社会成因在其中;你争我斗博君恩争地位,只为自己那厢屋院恒久荣华,自己的那方小家庭能够多得君顾;终其一生在一隅院落府邸争来斗去,三十六般心计七十二般手段尽出,交织舞动出一番独属女人的瑰丽事业。
幸福三要素:信念、家庭、事业,不分先后齐拥有的男尊女子,难道会比排名有先后的‘信念第一,家庭第二,事业第三’的现代女子、‘信念第一,事业第二,家庭第三’的女尊女子,不幸福些吗?
百无聊奈的沈依依一路往大厨房瞎晃而去,打算逮回上班摸鱼大王跟班小侍女大吃货圆圆陪自己一起无聊。路过花园,被正在游园赏花的姨娘章氏叫住。
“依依呀,等等。”
婉转高扬欢快的声音响起,沈依依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今早起床没看黄历,果然出门不宜。自己怎么就忘了近日焕发第二春的章氏日日下午必游园赏花招摇着她的幸福,恨不得公告全世界。本就话多的章氏,心情一好,更是滔滔不绝,这不她儿子沈忆枫都被她给唠叨地三日没回家,另肯全身心宅在诗社劳心劳力。自己咋就神志不清地自动送上门来了呢,沈依依极不情愿的转身。
看着分花拂柳而来明艳动人的章氏,沈依依暗叹老沈艳福不浅,无怪乎清心寡欲的老沈老来春,这样的章氏,就是生为女子的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心痒。
“依依,”章氏习惯性亲热地拉起沈依依的手轻拍,叨唠道:“你看看你,都快嫁人了,还穿这么随便,发髻也不好好梳理,我家依依这么漂亮,好好拾掇拾掇定能名动都城。”
“嘿嘿,章姨都夸我天生丽质了,那就更不用收拾了,真美丽自风情嘛。”
“你这孩子。”章氏宠溺地轻点沈依依光洁的额头,“家里最近都为你忙翻了天,就属你最清闲,走,和章姨一起去书房去看看那些你未来的夫婿。”近日娴静不少的章氏,依然是那个风风火火的行动派,边说边有架着沈依依往书房走的趋势。
据听壁脚能手的小忆书汇报,书房现今堆满了柳氏章氏通过各种途径手段收刮而来的各世家大族未婚公子的画报,挤得老沈插脚的地儿都难找,议事都暂时改在小书房了,这么庞大的工程量,傻子才去呢。
“那个…那个…人家不是还待字闺中嘛,这样不合规矩吧?”沈依依故作扭捏害羞的样子,技巧地抽动被章氏紧握的手臂。
“呵呵,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又不是当面相见,看看画像而已,当初章姨还偷偷看过你爹爹的真人呐!”提起亲亲相公,章氏就一脸的甜蜜。
“依依自是比不得章姨,哎呀,人家真的害羞嘛。章姨你眼光独到,一眼就相中了这么十全十美的好丈夫,依依相信章姨的眼光,依依的终身幸福就交给章姨您了,您就先替依依好好把把关嘛。”高帽一戴,章氏笑得灿如春花。
“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就你这模糊性子,让你自个挑姨还真不放心。好吧,姨先帮你好好选选。”
“谢谢章姨,依依就知道章姨是最疼依依的!”沈依依抽出手,撒娇般反抱了一下章氏,“嗯,没事了,那依依先过去啦!”
看着生怕自己反悔似地,一溜烟消失的沈依依,章氏摇头失笑。春风拂过卷起章氏鬓角的青丝飞舞,更添一份醉人的妩媚风情。
透过彩石珠帘,看着花园里言笑晏晏眉眼带春的章氏,柳氏死死揪着手绢,恨得牙痒痒,心里火烧火燎。她想过沈怀安会补偿沈忆枫,却没想到火爆脾气的章氏竟会来个以退为进,装柔弱博君恩。
哼,还真是小看这女人了,商户出身果然藏得够深,够奸诈。笑吧,笑吧,尽情地笑吧,看你还能笑几日。傻女人,你以为那个狠心的男人多宠爱了你几日,就是真爱上你了吗?或者说就爱你比爱我多一点吗?哈哈,可笑,十几年的相敬如冰会突然因为你一点不一样的风情就爱上你?更何况这份宠爱里更多的只是一份补偿而已。对于我们,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公正,毫不厚此彼薄。爱?不,他不爱我们,一点也不,他的爱全都给了那个死女人。争?谁争得过一个死人呐?!你不能,我不能,连他自己都不能!
哈哈~~傻女人~~傻女人~~
柳氏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无声地大笑,笑得满眼晶莹,呢喃:
“我呢?亦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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