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过得甚是平静,不止皇后,所有人似乎都不把采栎的那一声尖叫当回事。皇后一定知道,但没有借题发挥只有一个原因——皇帝一定吹了不少枕头风,至于皇帝是怎么说的……她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出来。
这个男人……嗯,很会骗人,可不要叫他骗去了才好。
早上起来宛笙觉得无比舒坦,她伸个懒腰,感觉着每一根筋骨都拉到了恰到好处的位置。她是今天这院子里最不忙的人了,今个儿是乞巧节,就是现代说的七夕,当然,现在注重的是“七夕”,也就是情人节,在那个时候就仅是女儿家的节日了。
大早上起来夏伏她们就忙了开,采栎走后夏伏就成了宛笙宫里的大宫女,夏伏乖巧,又不爱说话,口风极严,刘彦又从下头米庄里要了两个小掌事来补采栎的空子——这事院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只知道是新选上来的宫女中挑的人。
皇帝似乎在努力弥补采栎在宛笙心里留下的空子,夏伏也是。夏伏做事谨慎,说夸张些可以说比采栎强上百八十倍,她有能力,也有耐心。
只是她做得越好,越让人想起曾经那个粗笨的口无遮拦的采栎来。
宛笙和采栎是没有多少情分的,和采栎一起长大的是正牌的卫姮,有时候她几乎注意不到采栎的存在,采栎总喜欢和宫女婆子们讲些宫外的事情,她越是聒噪宛笙越是忽略她,现在她不在了,院子里清净了许多,宛笙却时时想起她来。
夏伏她们在外面忙着寻应巧的喜蛛,还有些婆子丫头们摆开了拜织女的案几。
喜蛛很不好抓,要找红色的小蜘蛛——作甚?你说作甚?总不会是为了变成蜘蛛侠,只是把蜘蛛放在梳妆盒子里一夜,待第二天早起时若盒中蜘蛛织得网密了就是说放蜘蛛的人手巧,若不然则反之。
不知皇宫所处的城市在中国的那个地方,别说蜘蛛几乎寻不着,寻到的也多是灰白色,夏至抓到一只灰色的,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其实她们也并不是每年都能找到红色的喜蛛,找不到便用白色的代替了,只是少了这象征性的红色,总让人觉得少了“喜”和“吉”。
米庄里上来的两个姑姑倒很不担心,胖的那个要了夏至那蜘蛛去,又取了不少口脂融在油里往蜘蛛身上一涂便了事了,夏至欢天喜地地拿了去装首饰盒子了。
只有夏末没有找到蜘蛛,夏末总低着头在想事情,她的刘海长长的,几乎盖住了眼睛,眉毛也完全看不到,宛笙总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夏末这孩子……到底只是皇后身边的侍女,有照应人的本事,作恶的本事却是没有的,连一个浅显的掩饰都做不到,咳……不知这是皇后根本瞧不上她还是什么的,竟派了这么个不聪明又有那么点小善良的姑娘来。
宛笙含笑看着夏末。夏末呢,一双大眼睛藏在厚厚的刘海后头,看也不敢看宛笙一眼。瞧瞧,就这点德行,若是不用刘海藏着点脸色可怎么能在宛笙宫里呆下去呢。宛笙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夏末几乎要抖起来宛笙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忙叫她下去忙自己的。
夏末前脚迈出门,宛笙便不可自持地笑起来,又不能发声,直把腹肌憋得生疼。
唉……许是现代清穿剧普及教育太成功,宛笙总觉得和这些人都不在一个段位上,比如你善用权谋,一句话撂倒一打子人,而这些人从来不用脑子,不等你开口直扑上来打,反而叫人没法出招。宛笙没法把智商和她们放在一条线上思考,估计每一个脑袋灵光些的现代人都猜不出她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宛笙并不是善于舞刀弄枪的人,在法治社会她可以保证自己完全不吃亏,只是……这里可没人能听她说超过三句话,且不说人家听不听,得看能不能说啊,说错一个字就是小命不保。
在这个时代,尊严什么的,都是放在脚底下踩的玩意,要尊严?跟阎王老爷理论去吧。所以宛笙也把尊严塞回荷包里,看得好好的,绝不让它出来作怪。
咳……走神了,说到七夕……宛笙对针功绣活没有半点基础或是天赋,便不去与夏伏她们争什么“巧”了。只是,这情人节也是要过的,穿越过来也就是放弃了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情人节了,就剩下一个七夕,她一定要好好过。
从昨天开始宛笙就在废寝忘食地做一样东西,也用针和线,只是……这针线的粗糙就不必说了,东西倒还耐看,是预备着送给刘彦的——虽然不是正牌老公,名不正言不顺,可这礼还是要送的。
宛笙缝了一只荷包。
请把清宫戏储存在你脑子里所有做工精致的手绣荷包的形象全部剔除掉,宛笙做的是一个类似于钱包的东西,用了好些棉布,在一只小荷包里做了大大小小很多内袋,外面自然也不是绣的,宛笙用各色棉布品着绣了一只龙——嗯,是恐龙。
怎么看也不象龙,宛笙给那恐龙脑袋上又加了一对犄角。
好了,像多了。
刘彦今天肯定不会来,她就且把这荷包存着,连带着所有想送他的东西一同存着,等他哪日来要或是要送她出宫了就一并给他。
宛笙这么想着,写了张条子塞进荷包里。
这还不够,离把这个给他一定还有好些时日,宛笙又往里头塞了些干草干花,看着挺不错了才找了个盒子好生收起来。
晚间的时候,几个婆子在正殿外面搭起了案子,案几上置了茶、酒、水果、桂圆、红枣、榛子和花生瓜子,院里的女子们都在这里拜织女。当然,有多少是祈求心灵手巧,又有多少是求如意郎君,就不得而知了。
等案上上了鲜花,庄子上那胖姑姑忍不住调笑起她们来:“瞧瞧,各个还没成家倒想着求子了,不害臊。”
越是没成家的姑娘脸皮越薄,夏至坐得离案几近些,伸手把那装“五子”的小筐往后头推了推,几个姑娘都互相说笑起来,不知是羞的还是真有些热,各个脸蛋红扑扑的。宛笙坐在屋里看着,禁不住有些羡慕。
就算是厨房里头的烧火丫头也是有朋友的。唯独她没有,在这深宅大院坚实城堡里,她能相信的,能依靠的,偏偏是这天底下最信不得靠不住的。
她太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