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可以摧毁一个阳光的女孩,让她体无完肤,坠落到黑暗的深渊里。
余卿倾的离开远远不是结束,刚到学校的第一天,她就红遍了整个校园,大家的说法都跟事实相差的离谱至极,后来传着传着,干脆说成余卿倾蓄意谋杀了自己的好朋友。
人们对她那种厌恶、恐惧无处不在。
那些话听起来,连她都开始害怕自己了。
余卿倾成为了新学期的热聊话题,就像校园怪诞一样的存在,无论在哪个角落她都笼罩着阴沉的黑雾一般,显得十分诡异。
同住寝室的女孩们都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刚开始还有几个女孩委屈哭闹着换寝室,她有些抱歉,默默的换了寝室,当然,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寝室,后来被大家说成闹鬼的地方。
唯一公平对待她的,是班长杨宸。
杨宸是一个爱运动、充满活力和正义的人,他不怕什么鬼神,也没觉得余卿倾会杀人,在杨宸眼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冬天的时候,杨宸发现余卿倾下课从不去换热水,暖水壶都凉透了,她还是楞楞的抱着看窗外。
于是杨宸常问她:“余卿倾,你要换一下热水吗?”
“不换。”
杨宸自顾自的拿过她的暖壶,边朝教室外走边说:“明明很凉。”
每次杨宸这样做,她就显得不知所措,那双迷惘的眼睛总能让他暗喜。
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就像,她纯白毛线帽下的短发,很神秘。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每个人惆怅又兴奋,大家大包小包地收拾着行李,商量着一块儿去赶车。
那个叫卢美华的高个子女孩,是最后一个走的,她点了一只女士香烟坐在床边,深深的吸了一口,闭着眼睛吞云吐雾。
“你还真怪,不回家过寒假?你不会无聊到要赖学校过年的吧?你家里人呢?”卢美华掐掉手里的烟,躺在床板上,一只脚直直搭在床梯最高处。
余卿倾楞了楞,合上手里的书嗯了一声。
卢美华冷笑一声,手靠着后脑勺哼起小曲儿来。
家里人……
她的家里人,爷爷,北贤。
五个月了,她没有回过小镇,爷爷到县里买东西时会来学校看看她,给她生活费,而北贤,真的是整整五个月没见过了。
余卿倾想着想着,背起包下楼,回家是一件很纠结忐忑的事,她想回去,又害怕回去。
冬季的校园人群散去,安静的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干涩的榕树下,站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黑色的羽绒衬托出那张白的像雪花的脸庞。
我们的距离说远大概就是这万里,说近也就伸手触摸的一瞬间。
两个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深深的凝望仿佛穿透了她的眼睛。余卿倾的泪水没来由的充斥在整个眼眶,这一切很不真实,根本不像话,李北贤怎么可能在这里。
李北贤看见她走来,越来越近,一伸手就真实的揽进了怀抱里。
“你是上学去了,还是离家出走?”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责备,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到快要心碎的感觉。
“你怨我吗。”
我没有刻意去想念过你,只是会在无数个小瞬间想起:一件白色T恤衫,一杯白开水,一首歌,一句歌词,和无数个睁眼闭眼的瞬间。
李北贤微微闭着眼,一首搭在她的后背,想触摸那片柔软的发丝,空荡荡的手心里穿过一阵冷风,他才想起女孩没有那头青丝。
“你真狠心。”
你多久没从窗外的院子里经过。
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北贤拉过她冰凉的手,他又长高了,低头仔细的瞧着余卿倾,心酸的,感激的,欣慰的说:
“回家吧,我们。”
2007年隆冬,李北贤带余卿倾回到了老家。五个月的分别,让他怎么去形容的话,他会说这是一场灾难。
我更加确定生活如果没有你,那只能有生,没有活。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余卿倾不肯回来是在逃避。但她终于还是回来了,任何不幸都会成为过去,成为人生长篇小说上的一则插曲。
圆桌终于还是形成稳固的三角形,老余感叹,圆满了,这才圆满了。
李北贤仍旧弹吉他给她听,弹着弹着双手颤抖就弹不下去了,曲子忧伤的像把小刀磨着人心,空气里洒满伤心剂,余卿倾摆着手说不想听。
“我还是想听小星星。”
“夏天没到。”
“那我就幻想着满天星星。”
“你跟擅长想象吗?”
余卿倾裹了裹身上的厚围巾,红着鼻子笑到:“姐赶不上你,越来越像个妹妹了。”
李北贤也傻傻笑着:“没办法啊……姐就是姐。”
改变我们的认知应该是一场比天还难的事情。
“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北贤一手提着吉他,一手拉着余卿倾的手腕,修长的双腿迅速迈开,步伐略显踉跄的余卿倾跟来他高大的身后傻笑。
上帝真的会送礼物吗?
她小时候看书时思考过,反复的问着,那时候李北贤还在不相识的南京,她是余家唯一的孙女,从出生就是老余带,只听过过爸爸是一个偏执到只剩自私的人,而关于妈妈的一切,她从来不知道。
李北贤到来之前,她真的很孤独。
上帝的礼物大概会是一串漂亮的手链,一堆包装精致的糖果,白色的纱裙,也可能是她想象中笑容甜美的母亲。
上小学她收获了友谊,好像没那么孤单了,林晓七带着她玩儿,陪她说话,每天两人一起放学回家。
后来李北贤来了,他是个问题少年,那陌生女人送的两盒高档玩具,直接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真是叛逆啊。
李北贤长的漂亮,很干净,招人喜欢,可是他的脾气不是一般的怪,住进来第二天他就咬了自己,那种撕裂的疼痛直到现在也令人发怵。
可是他是弟弟,是亲人。
上帝真的会送礼物。
李北贤要带她去的地方,是山谷间空旷的雪地,那里有一块湖泊,已经结冰了。
真美,她说。
李北贤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湖面,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她紧张的抓紧少年的手,最后平稳的现在湖中央。
脚下的的世界很清澈,黑夜给了我一双只看得见雪景和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