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甜甜一笑,声音柔了下来:“找子鸢姐姐说说话,没想到爷在!我回去了。”她低着头,语气婉约,小女人风范十足。这一刻的表情和姿态从未在苏禀易面前露过。
章子鸢此刻倒贤惠起来,非要拉着夙昕坐下。又是端点心,又是倒茶水。
待夙昕坐下,她又给苏禀易斟了茶,趁机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刚刚一听到夙昕的声音,苏禀易便急忙闪开了身,害得她没有坐稳险些跌落在地,这会儿看来,他又不像是喜欢夙昕的样子。章子鸢此刻猜不透苏禀易的心思,又看看夙昕,也是没有任何情愫滋生的样子。
突然,她发现了一点特别之处!
没错,他们之间没有喜欢的暧昧感情,可是已成夫妻,怎么可能丝毫都没有呢?这气氛总让她觉得过于自然自在了!
难道是她在场的缘故?!
章子鸢低头一想,心下便有了几分主意,对着夙昕说道:“爷过段时间要外出,该好久瞧不见了,妹妹现在可得抓紧了时间,多看看爷!不然到时候想得害了相思姐姐我可没辙!”她抿嘴笑着,细细观察着夙昕的举动和神色。
夙昕微微惊诧:“为什么要出门?去哪里啊?!”她惊讶地看着苏禀易。
她的表现有些出乎章子鸢的意料,没有一瞬的拖拉,惊诧的刚刚好。难道是她多想了不成?
夙昕并不值得章子鸢刻意在试探,只是因为刚刚在门外听到了这个消息,此刻若是不装得惊讶一些,这戏还怎么演?于是她又追问一句:“去多久啊?”
苏禀易笑了,又好像有些强忍着心中欢愉的样子:“去景州,大概两三个月,也有可能五六个月。”这话与回答章子鸢的可是有些不同了。
这时,夙昕才注意到章子鸢的眼神有些不对,心知她在观察着,便扮演好了自己的身份,大声道:“那么久!”说着不过瘾,还直直地站了起来,表带关怀之意。
苏禀易见夙昕如此大的反应,不知为何,笑容更盛了,几乎有些藏不住了,“嗯。”
章子鸢颓然地低下头,责备自己多心,还给两人创造了谈话传情的机会。再瞧见苏禀易的面色时的一瞬,心中有道惊雷一闪而过!
他,他……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真心的喜欢和假面的相爱是有本质区别的,心细的女人,很容易发现。以章子鸢的性情和聪慧,怎么能够看不出苏禀易此刻的语言和动作神态……
他是在故意引起夙昕的紧张和注意。
章子鸢心里如同灌入了酸苦之极的汤药,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从生存大事到家庭琐事无不为苏禀易操心累身,却从未得到过他的真心。她怎么能够允许别的女人进入他的心?
他应该还未发现自己的情愫,她必须及时将这份情强制打压下去才可!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自己也要做他最亲近的女人,哪怕依然是如此的付出和奉献。
章子鸢强打起了精神,短暂的失神后,便柔声道:“易,你可定下来哪日出发?我好准备准备。”
苏禀易那抹隐含的笑容变了,一下子嘴角上扬,微笑起来:“大约两三日后便会启程了。”他现在只等刘正的信件。
夙昕低着头不说话,正在思量怎么跟苏禀易张口。突然感到一抹恶意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抬起头,是章子鸢浅笑嫣然的桃面粉腮。章子鸢的眸子里隐着一丝怨恨和厌恶,这会子还在气头上,没有掩盖好。恰恰被夙昕捕捉到。
这么一会儿,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章子鸢看她的眼神怎么就突然变了?难道是在怪她在这里当电灯泡?
她突然感觉章子鸢像是个浑身带刺的刺猬,稍有不顺便会冲上来一般。闹得她浑身不自在,心想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而且她需要事先整理出与苏禀易该说的话来。
于是开口称去。
这一次,章子鸢没留,欣然答应了。苏禀易则是一声不吭,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夙昕独自走在石子小路上,缓缓前行。
她和章子鸢都问过苏禀易出门是为什么,他都没答。既然如此,定然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的。她若是说要跟着,苏禀易定然不会答应。她有什么,可以拿来给他交换呢?
想来想去才发现,她什么都没有。现在拥有的,只有还未到手的财富。
要不要将生意的利益分他一瓢?如果与他的利益相关,应该会帮助她的吧?如此一来,日后出府办事有他的应允也会方便许多。可是……要分他多少……多了,自己舍不得,少了,又怕他不动心。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辛辛苦苦挣的钱却要与他分享!?她决定,先和苏禀易协商一番再说。不到最后时刻,便不拿出财银来说话。
夙昕现在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手里揣着金银财宝却要往别人的怀里塞了,心情极其不畅。这时便想起来她与园芊的赌约来。
一想到这件事,她便开心起来,忍不住高兴地笑了两声,往园芊的住处寻去。
园芊住在銮菁阁后院的一个小厢房里,夙昕从后门走进去,便看到了园芊正在厢房外面乘凉呢。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蒲扇,坐在竹木凳子上,右腿搭在左腿上边,一边扇风一边美滋滋地嗑着瓜子。
夙昕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夙昕,却当做未见,扭过头去。
“姐姐在做什么?”夙昕只觉得好笑,她既然找上门来,园芊还能逃吗?
园芊不睬,低着头继续嗑瓜子,她便笑着又说了一句:“夫人在做什么?我去给她请安!”
一说到惠阳,园芊便转过头,双眼含怒,“不用拿夫人压我!是你赢了。现在就要罚了吗?”她倒要看看夙昕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然真的敢罚她?还找上门来了!
夙昕扑哧笑了,从墙根底下拿起一个竹木凳子放在园芊一旁,挨着坐下:“姐姐别紧张,什么人说要罚你了?”
园芊没动,停下了嗑瓜子的手,轻轻扇着风,底气有些不足道:“哼!你巴巴地找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看着园芊不安的神色,心中大爽,却没露出来,倒是亲密地从园芊手中拿过来几个瓜子磕了起来。仿似俩人从未有过恩怨,从没生过嫌隙似的。
园芊虽然闹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不敢把她惹恼了,甚至还配合地改变了扇子的风向,给夙昕扇着风。
夙昕恣意地享受着免费的凉风,吃着香香的瓜子。园芊却截然相反,脸上已经布上了密密的香汗。等到夙昕嗑完瓜子,她的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沿着颈项滑下来。
园芊是有些定力和隐忍能力的,此刻却有些受不住了。她到底如何惩罚我?该不会是一顿板子吧……难道是那根粗硬的藤条?园芊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恶性循环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眼睛顿时红了:她不会要毁掉我的面容吧?这条命……
她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发疯的!园芊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舒适的凉风顿时没了。“到底要怎么罚,你快说吧!”
夙昕只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用脚蹭了蹭一地的瓜子皮,“姐姐的瓜子真好吃!我今儿个来不是要罚你的。”
“你说什么!?”
园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含在眼珠里的泪水便落了下来。她与夙昕斗了这么多次,却没有一回是占了上风的。这一刻,她猛然想着,她若是从未与夙昕结过怨该多好!
夙昕转过头去,不去看园芊的泪容,“夫人对我们这帮下人的记性一向不太好,如果我不提醒,她未必能想起来。但是我一旦提醒了,她定然会记得。”
园芊瞪大了双眼,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不罚姐姐,却不代表永远不罚。一直以来姐姐对我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下一次你再对我有些什么念头或行动的时候,便是我提醒夫人之时。这么说,姐姐懂吧?”她的话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咬得极轻,她就是要让园芊牢牢记住这件事,以后不要再给她出绊子。
防人的能力她有,防人的心却太累。
惩罚,只会使园芊对她进行更多阴险的毒害,倒不如以此来牵制园芊,让她不敢再对自己起坏心思。她是讨厌园芊,然而她的敌人却不止园芊一个。园芊,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角色。她必须顾全大局。
在这宅院里,能够牵制住一个危险,便多了许多胜算。
况且,这不仅仅是一个牵制,也是一个把柄。必要时,可以用来换取园芊这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