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倒也不太准确。虽然对方对于作画一事的执着已经不是苏月能够劝得住的,到底也没有将她伤到,一应吃穿也不曾亏待,只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她带到了昆仑。
这一次,估计连龙琰也不知道君望的计划。
“昆仑之邱,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喃喃念出《淮南子·坠形训》中对昆仑的描写,苏月踏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也不自觉生出几分紧张感来。
约莫是,从古至今,即使信仰日渐消失,对于上古神灵的崇敬在某个特定时刻、特定地点,依然会再次从血脉里萌发出来。
“难为你还记得书中对古昆仑的描写,”似乎是心情不错,君望有了些聊天的兴致:“不过,我们要去的,并不是古昆仑遗址。人类的脚步踏遍了每一寸他们能够到达的地方,若是惊扰了族人的长眠就不好了。我要带你去的,是另一片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人类踏足。”
确实是不会有人类踏足,因为,君望带着苏月去的地方,是那棱格勒峡谷。
青藏高原上的那棱格勒峡谷,发源于六千多米高昆仑山上的那棱格勒河,南有昆仑主脊直插云霄,北有祁连雪山阻挡着柴达木盆地。虽然在旅游景点上鲜为人知,却在世界探险家们的口中世代相传,成为世界著名的五大死亡谷之一。
相传在昆仑山生活的牧羊人宁愿因没有肥草吃使牛羊饿死在戈壁滩上,也不敢进入昆仑山那个牧草繁茂的古老而沉寂的深谷。
再丰美的牧草也不能让牧民心甘情愿的交付生命的代价。
鸟语花香的祥和外表下,覆盖着的是无数的熊的遗骸、不明生物的皮毛、猎人遗落的猎枪……以及,无数的荒野孤坟。
每一个试图擅自踏进禁地的人类,都会付出死亡的代价。
看着一边天堂,一边地狱的强烈对比,苏月在大自然的震慑之下,说不出话来。
君望却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负担,脸色明快的简直要乘着风飞到天上去:
“欢迎来到众神之乡。”
谁能想到,那些覆盖着无数尸骨的沼泽之下,还有着另一番天地。
轻敲一块白色的大石,君望在苏月好奇的目光下,口中念着繁杂的咒语,不一会儿,沼泽中的淤泥褪去,露出中间的一条阶梯。
阶梯一直向着地下伸出延伸,望不到底,黑黝黝的,约莫是突然打开,里面吹出一股冷风,让苏月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我带你去见我的族人们。”冲苏月点点头示意对方跟上自己,君望神情郑重的叮嘱:“待会儿,你见到的每一张面孔你都要牢牢记住,我要你一丝不差的把他们画到你的画里去。”
漫长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苏月跟在君望身后,一步步踏过这些石阶,除了君望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火把闪着昏黄的光,照亮了两人脚下的一小块地方,余下的,就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气里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苏月完全是凭着惯性在迈着双腿,直道君望在前面停住了脚步,喊了一声:“到了。”
瞬间灯火通明。
宽阔的空间里,四周墙壁上的灯火全部被燃起,照亮了墙上的壁画。那些古老的中华图腾,或走兽,或飞禽,或草木,俱都是神态非凡,多足少目,不类常人。
那是神族的历史。
从混沌初开,到第一棵花草有了灵性,一个又一个神明从天地中诞生,他们开始逐渐学会使用神力,聚族而居,在人类出现后与人类和睦相处,接受着人类的供奉。
那是神族最辉煌的时代。
神坛上,祭司奉上最肥美的牛羊以求得新一季的风调雨顺,部落强大;庙宇里,帝王带着臣子们匍匐在神像脚下,虔诚的祈求他的国家可以繁荣昌盛;乡野间,路过的百姓不忘将最好的瓜果供奉给盐水娘娘,求得庄稼丰收……
苏月顺着壁画的顺序一幅幅看过去,直到——“啊!”
她所在的地方,类似于一个上古的祭台,祭台上密密麻麻的放满了几百个巨大的长方形器物,那些东西俱都时用上好的昆仑玉整块雕刻而成,若不是用处太过特别,苏月一定会怀着欣赏艺术品的心态细细观赏。
那是一排排的玉棺。
透过透明的棺盖,苏月看到了一张张苍白的面孔静静的躺在玉棺里沉睡,整个场面透露出诡异的壮观与肃静,称着棺材里那一张张或老或少、有男有女的尸身,在这样一个脱离了人类世界的空间里,让苏月整个人汗毛倒竖,真真是透心凉。
看着苏月惊恐的脸,君望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伸手优雅的行了一个古礼:
“来和我的族人们打个招呼吧,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