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九月末发生了几件大事儿。首先是皇长子信王殿下被御史弹劾说祈福心不诚,于卧佛寺静地讲姻缘之事,还有些奏章话更难听,说什么信王自恃功高嚣张跋扈,逼得幼女断发为尼、、、、、、文德帝为了皇家的面子并未于朝堂之上处理此事,只是本由信王一人担任的督军一职,添了一个盛王秦慕盛,十万大军削蛮本就是必胜的举动,也就是硬生生的把该信王得的功绩给分了一半。
第二件大事是关于杜家的。杜玉蝶被封为和乐郡主,杜家四公子,年仅八岁的杜玉澈也跟着得了一个从六品的武骑尉。但正当杜府上下同庆时,府中的一个小管事儿逛窑子和一人起了口角,打了人未结账跑了,众人撕扯间得了他的腰牌,这才知道是风头正劲的杜府的小管事儿。那一群御史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信,弹劾的奏章就像雪花一样落在的文德帝的龙案上,什么治家不严,正妻嚣张逼死嫡母,由得庶女流落寺院,连带着下人也飞扬跋扈、、、、、、就差说杜致远本人功高震主有谋反之意了!杜大人不愧为在这朝堂之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那人的心思了解的很是透彻,没过几天一厚叠请罪的折子就送了上去,自己也老泪纵横的说年事已老,无力再承担领侍卫内大臣的重担,请求文德帝另择贤能。
文德帝未再同他玩推辞游戏,脸带遗憾的批了,同样眼含热泪的给了个上护军兼都督佥事的职位,杜大人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这一下子就跌了两个品级!
“上护军只是武勋品阶,并无实权,至于那都督佥事,领协理之职,虽说是正二品,但其实受人制衡颇多。”黑衣男子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平淡不惊的看着女孩双脚放在木凳上晃来晃去。
“大叔,你以前任的是何职?”杜玉漱咬着果子好奇起来,这果子可是敬供过佛祖的,了空说吃了可以保佑自个儿。
“营千总。”被叫大叔的男子脸抽抽,“正六品。”
“即使你是正六品,也应该没有人敢惹你吧?”杜玉漱跳下凳子顺手扔给他一条黑色锦缎,看他熟练的蒙上了眼睛之后开始活动腿脚,“你管的可是影都卫呢!”
“主子聪颖。”男子听到女孩因为运动而微喘的话语心中有些异动,随即正色,“二少爷那儿已经安排好了。影二按照您的吩咐成了他的长随。”
“哥哥没有觉得那马车事故有异?”正在蛙跳的杜玉漱静了下来。
“主子放心。”
“谢谢。”杜玉漱盘了腿,“我不希望有人跟着,你说的那人是谁?”
“献王之人。主子放心,已办妥。”
“嗯?”吸气,呼气,平心静气!
“某做了几件事,造成刺杀之状,那人就飞奔回去保护王爷了。”
“嗯。”
“主子要的人,有七个了。”男子想了想,“父母双亡之人并不好找。”
“我要的不是父母双亡,”杜玉漱站在凳子上把他眼前的黑布摘掉,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要的是孤苦无依,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的人。”
“是。”
“大叔,”杜玉漱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被威胁,我也不喜欢我身边的人被威胁。万众挑一也好,至少保证他们不会被威胁而背主不是吗?”
“是。”男子微微垂了眼帘,“主子要寻的地方我去看了很好,但要价太高。”
“唉,”杜玉漱毫无顾忌的坐下给自己倒了茶,“真真是人无钱而不立啊!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晚上带我下山一趟,我要见见那七个人。”女孩笑得很天真,“大叔,你说你是何苦呢,我只是帮过你一次而已,好好的保证我哥哥的安全就行了,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呢?”
“我先去安排。”男子闻言并未有所表示,冷冷的撂下话之后翻身出了窗户衣带渐远。事出反常必有妖,杜玉漱救的这男子在哥哥下山之日突然出现,道已是托了忠厚之人保护自己的小哥哥,而他自己要报恩,供杜玉漱差遣。刚开始几日杜玉漱不理不问,可无论去哪儿,总会隐约觉得有人跟着在暗中保护。好吧,送上门来的力工,不用白不用,况且这力工还是影都卫的千总,训练影卫自有一套!于是才有杜玉漱要他找十三个特殊之人。再加上自己客居寺院,虽未像“期待”那样带发修行,但有时候十两的月钱是真的不够用,虽然自己只有三个丫鬟(哥哥把会医术的莺儿留给了自己),一个婆子,但多了一个超大咔的保镖啊!
“姑娘,”柔儿进了来,“您说要去和了空方丈下棋来着,奴婢看这时辰快到了。”
“嗯。”杜玉漱冲她乐着眨眨眼,“你说大卧佛寺有多少钱?”
“姑娘!”柔儿有点惊,“这可是寺院,那钱财、、、、、、”
“好啦,乃身外之物嘛,我知道。”杜玉漱无奈起身,“拿衣裳来,姐自己换上!”
“姑娘又说笑话!姑娘芳辰还未满十三,哪有奴婢大?”柔儿嘟着嘴去了里间找衣服。杜玉漱的额头皱了起来,这世的自个儿是冬至生日,后世的吴涵秋却是腊八那天,这群丫鬟永远不会理解自己对腊八粥的热衷。不知道在那个世界,还有没有人记得呢?
杜玉漱很喜欢了空的禅房,因为后院有溪流穿过,杜玉漱并没有带婆子或者丫鬟,就自己一个人信步进了后院。溪边的小石案那儿换了秋袍的了空自得的坐着,心思都放在了石案上的残局上。释信一脸紧张的侯在身旁,见杜玉漱来了露了一个又憨又呆的笑容。
杜玉漱接过茶具,向释信摆摆手示意可离去,小沙弥标准的合了合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杯中茶香四溢,杜玉漱不是很会这黑子白子,只得托腮坐在对面看他。
“遥怜小女儿,未解忆长安。”了空突然开了口,见杜玉漱坐直脸上带着惊疑,只得苦笑解释道,“贫僧眼见施主少有的之状,偶然忆起子美此句。”
“大师不必自责,”杜玉漱端起茶杯眼带笑意,“若大师只是凡人,玉漱说不定能和大师的孙女成为手帕交呢!”
“呵呵,若是他人此言,贫僧定会任务是污言秽语,但施主这样一说,贫僧反而有点顿悟了。”了空自己给自己斟了茶,“让施主见笑了。”
“大师此言差矣,”杜玉漱站了起来,看着溪水哗哗流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师可曾听过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人无完人,佛也有私心。大师虽不是凡人,但也不是无情之人,即使动了七情六欲那又何妨?只是心念而已,大师又未曾因为这偶然之念去涂炭生灵!”
“谢施主为贫僧开罪!”了空合了合掌站在杜玉漱身后,“施主要贫僧作何?”
“呵呵,”杜玉漱转了身,脸带谄笑,“大师莫非会神机妙算?”
“施主曾说过,要做施主的忘年交可是不易,贫僧一直等着呢!”了空狡黠的眨眨眼,“而且,施主可不是会让贫僧吃亏的人,不是么?”
真是个老狐狸!“我想做点生意。”
“多少?”了空自然开口,丝毫没有提什么银钱乃身外之物之类的废话,而且那种废话同她这位根本不尊礼数的人而言根本就是鸡同鸭讲。眼见对面的小女娃竖了两个手指,沉吟片刻开口道:“二十两?”
“二百两?”
“施主,若是二千两这也不是不行、、、、、、”
“两万两?”了空现在是有点惊了,大卧佛寺从前朝就一直屹立不倒,若是说毫无根基那纯属诳语,但这女童一开口就是这么多、、、、、、
“二十万。”杜玉漱乖巧的笑着,“若大师不放心,玉漱可以写好欠条,大师不必故作为难,二十万大卧佛寺是肯定有的。玉漱保证,两年之内还清,利钱两分,且玉漱还保证,以后每年会拿出利润的一成捐了大卧佛寺,帮助您普渡众生可好?”
“施主、、、、、、”
“大师您虽说帮助我,庇佑我,其实并未真正相信我对么?您只是想着在这个世界上给如同异类的玉漱让条路就可,对否?大师,你忘了,这世上只有一个您,其他人并不会这样看我,非我族类,其心可诛,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唉,施主何出此言?”了空望着起了微澜的茶水,叹了气,这女娃实在是聪明的紧,“十万两可好?”
“早说过了空大师才智了得了。”说十万你一定只给五万,后世厚黑学姐也是看过的啊!“大师这是允了?”
“记得和施主游后山时施主曾提过嫁接之法?”了空慢吞吞的问道,“还有什么温室培植是何意?”
杜玉漱笑得眼睛眯在了一起,“讲佛月还请大师多照拂一二,那些方法大师若是寻了得利人,玉漱怎会藏拙?”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杜玉漱在男子的带领下进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
“这院子本是影都卫以前的一个据点。主人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斗笠下的杜玉漱觉得有点好玩,又有点害怕,上一世她只是一个小屁民,向往平平淡淡的幸福,现在,她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居然大半夜来见一群男人,而且是一群属于自己的男人、、、、、、好吧,这句话有歧义,是一群要为自己出生入死的男人!
她摘了斗笠,连帏帽也没戴,甚至连遮脸的丝巾也未用,就那样淡然的坐在落满灰层的凳子上,眼神平静的扫视这七个人。
“哪位是二少爷的长随?”
“回小姐,是奴才。”一精装男子列了出来,拱手答道。
“谢你。”杜玉漱微微弯了嘴角,“不要叫我小姐,你也不要叫我主子,你的主子是二少爷。”
“是。”男子颔首退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如同你们所见,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童,若是有人心有退意,可直接出门。”
屋子内沉寂了下来,只有灰暗的油灯中灯芯噼里啪啦的微弱声音。
“若是现在留下,那直至死,也不可再退!”
“很好。”杜玉漱吁了口气,“听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回主子,奴才、、、、、、”
杜玉漱挥了手,“不要自称奴才,自己要看得起自己,莫轻贱了自己!”
“是!”这一声答得很是整齐。
“回主子,我会看帐。”
“回主子,我会使毒。”
“回主子,我会医术!”
“回主子,我会易容!”
“回主子,我善解人意!”
“嗯?”
“他最是会揣摩别人的心意。”一只在身旁杵着的男子解释道。
“回主子,我功夫好。”
“好,”杜玉漱站了起来,眉眼带笑,“你们很快就会有第一个任务,希望各位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