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池里微波荡漾,青石拱桥被阳光照得反出恍眼的光来。一身水绿色撒花裙外罩一件银色金边小夹袄的小竹正揣着寒香的家书紧步赶去朗月园。忽的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来,小竹只顾走路,差点迎面撞上去。小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心里估摸着这么莽撞肯定是哪个毛手毛脚的下人。正想抱怨,抬眼一看,一身牙色白衫,神情诡异的端木凌风正定定的站在自己前面。小竹吓了一跳,赶紧屈身行礼。
端木凌风倒是一副极淡定的神情,嘴角坏坏的微翘,低声问道:“小竹姑娘这么急,是去哪里呀?”
只间端木凌风眼里满满的狡黠神色,小竹十分猜不透,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信封来:“我替我家小姐送信去的。”
“信!什么信?”端木凌风挑了挑眉头,十分的好奇,“拿来我看看!”语气平静却又不容反驳。
“这......”小竹皱起眉头,十分犹豫,越发的捏紧了手中的信来,“这是小姐写给致远公子的家书,没有小姐同意,小竹不敢私自给旁人看。”
“林致远?”端木凌风有些疑惑,试探着问小竹,“他不是寒香的哥哥么?”
“确是小姐的兄长来的。”小竹不明白为什么少爷要拦着自己询问这些,又着急要去送信,“少爷,你要没什么事儿,我要去把信送给静香小姐了,估摸着再过些时候她就要回去了。”
“谁说我没有事情的。”端木凌风双手抱臂,抬起眼看向别处,又悠悠的说道:“把你手里的信给我看一眼。”
小竹听了有些不知所措:“少爷,这是我家小姐的家书,没有她同意,小竹实在是不敢给旁人看的,少爷还是别为难小竹了。”
端木凌风看小竹态度坚决,有些生气,不过随即又坏坏的盯着小竹看了起来,小竹被端木凌风这么一盯有些不自在起来,端木凌风不顾这些,伸出手来端起小竹的脸,嘴角轻扬,痞里痞气的说道:“你信不信我把你也给收了做妾!”
小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正心慌意乱,端木凌风一把抽过小竹手中的信来,撂下小竹愣在那里又气又急。
端木凌风打开信封抽出信来,想打开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打开看了。柔软的宣纸上面,工整有力的写着四个楷体字“唯望亲安”下面落款是“颖儿”。
“颖儿?”端木凌风独自呢喃,“颖儿......”
小竹看端木凌风看了信,有些气急又无他法,一把夺过信来疾步逃走。端木凌风没有再追,心里琢磨着,原来寒香还有个乳名叫颖儿。
主仆二人只顾纠缠,全然没发觉不远处一道犀利的眼神早已盯着二人看了半日。一身粉色拖地百蝶穿花裙,外罩一件镂金绣花貂毛披肩的苏怀柔和丫鬟站在不远处,苏怀柔清秀皎洁的脸上,一双丹凤三角眼发出异常犀利的光来,看着不远处的主仆二人做出的亲昵举动,苏怀柔恨恨的自语道:“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下人,一看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小****!”说完,狠狠的甩了袖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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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端木府里的日子,虽有琐碎的事情,但是寒香不争不抢,万事处之泰然,每日喝茶读书,做做女工,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唯一不能平静的,便是端木凌风来沁香园的日子了吧。
这一日是江采文的二十岁寿辰,府里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寒香梳妆妥当,让小竹拿了自己的细软首饰来放在桌上仔细挑选。选了许久,寒香还是觉得不是特别满意。
“小竹,还是把我的那箱贵重些的细软拿来让我看看吧,那江采文平常日子里看着要势利一些的,今日出手轻了,倒是要真的瞧不起我来了。”寒香半开玩笑道。
“小姐,你还要她看得起你不成。”小竹嘟着嘴抱怨道,“小姐怎么从来心疼自己的家私的。”
“傻丫头。”寒香浅笑道,“为人处世,哪能这样想呢。自己留着最多处一方,送给别人,处四方。”
小竹拿来一方雕花朱漆小木箱轻轻放到桌上,嘟囔着:“要我就舍不得。”
寒香浅笑不语,轻轻打开小木箱。一眼看见鹅黄色绒布包裹着的一方物件,不是别的,那正是寒香初入林府时候,父亲送给自己的那枚玉如意。寒香轻轻打开盖着的绒布,晶莹翠绿的玉如意发出柔润的光泽。思绪又回到那一日,致远哥哥从怡香手里要回这枚玉如意还给自己。对致远哥哥的情谊,仿似就是从那一日开始的吧。万千情感,怎知到头来是这样的结局。寒香鼻子一酸,眼眶又湿润起来。一旁的小竹看着寒香的神情,知道寒香又是睹物思人了,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悄声离了屋子,或许让小姐独自待一会儿会更好。
寒香握着玉如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的有人一把夺走了玉如意,寒香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端木凌风正拿着夺了去的玉如意把玩着。
“果然是个好东西,怪不得看得这么入神。”端木凌风随意拿着玉如意左右翻看,寒香真害怕他一个不稳当掉下来,不由得伸出手去轻声提醒:“你当心点儿。”
“什么珍贵物件儿,这么仔细呀,你要喜欢,我回头送你几个比这个更好的物件儿给你就是了。”端木凌风哪知道这玉如意背后的故事,说得轻松随意。
寒香有些羞涩,又不好直言,只是轻声回道:“无关东西珍贵,只是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罢了。”
“哦?”端木凌风看着寒香垂下的眼帘,仿似许多说不出的故事,又有些许哀伤神情,微微皱了皱眉头,把玉如意轻轻的放在寒香手上,“拿去收起来吧,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寒香接过玉如意,轻语:“多谢!”
端木凌风一听,心里又生起不满意来,皱着眉头嗔怪道:“你怎么老与我这么生分。”看着寒香仔细的擦拭玉如意,心中又泛起些许酸意来,“你的珍贵物件儿倒是不少嘛,又有梅花簪子,又有玉如意,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夫君,你怎么不送样把珍贵的物件儿给我的!”
寒香有些诧异的看着端木凌风,俊朗的脸上虽有些痞气,却又有些像个孩子一样,寒香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哪有夫君跟妾身要珍贵物件的。”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你送样把珍贵物件儿给我。”端木凌风有些赌气似的,拉过桌上的小箱子到跟前,左翻翻右翻翻,翻出一枚墨绿色的雕花玉佩来,端木凌风拎着玉佩递给寒香,“我就要这个,你帮我系起来。”
寒香越发的有些想笑,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中的玉如意,拿起玉佩仔细的帮端木凌风佩戴在腰间。墨绿色的玉佩配着银丝金边的腰带,到也十分的好看。端木凌风得意洋洋的自我欣赏了半天。
“诶哟~寻了半天,相公果然在这里呀。”只听得一声拖得极长的女声。江采文堆着满脸的笑,挽着着盈盈弱弱的秦婉儿款款走了进来。
寒香本在端木凌风身边帮他佩戴玉佩,站得靠近了些,听到江采文的声音忙离了远些。端木凌风皱了皱眉头。
江采文和秦婉儿,身后跟着苏怀柔,容雨婷和安晴,几个女眷相继都走进了屋子。
“今日是采文妹妹的寿辰,大家都结伴去看戏的,寻相公寻了半日没寻到,都说在沁香园里,等姐妹们来一看果然是在这里。”秦婉儿柔声细语,嘴角轻提,眼角轻弯,一脸的和气。
“这不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嘛。”身后的苏怀柔酸溜溜的说道,“不在这里,难不成去了其他的园子啊。”
寒香听了心里一拎,最不想的就是她们几个觉得自己抢了她们的端木凌风。苏怀柔的话一出,江采文满脸的笑尴尬的挂在脸上,只好讪讪的瘪瘪嘴。秦婉儿依旧满脸的和气,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快神色寒香看得清楚仔细。容雨婷和安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
寒香忙跟江采文寒暄:“今日是采文姐姐的寿辰,寒香正和凌风商量着要送个礼物给姐姐来的。”
江采文一听,满脸的笑又灿烂起来,寒暄道:“寒香妹妹倒是客气了。”正说着,一眼瞥见桌上放着的玉如意,两眼放出光来,走上前来拿起玉如意仔细端详,“诶呀,这个如意好精致啊。”边说边仔细端详,“寒香妹妹真是客气了,这支如意采文真是欢喜的。”
寒香有些尴尬,正想解释,端木凌风倒先发起话来:“寒香也没说是送这如意给你啊。”说着拿过江采文手中的玉如意放到箱子里,又顺手拿了一对龙凤金钗递给江采文,这对金钗是方才我们选了半日决定送给你的,看这钗子,啧啧,真是极好的,来,我来给你戴上。”说着不由分说拉过江采文,把钗子给戴到了江采文头上,江采文原本极其欢喜那枚玉如意,不过端木凌风亲自给戴上了一对龙凤金钗,江采文倒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欢喜得很。
只是一旁的其他人等心中各有心思。苏怀荣满眼的不屑,白眼翻翻的。容雨婷和安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秦婉儿一如既往的满脸柔软笑容看着这一切,让寒香心里有些着实摸不到底。
“好啦好啦,再不去看戏,天都要黑了。”苏怀柔许多的不耐烦,催促着大家去看戏。一群人方才起身去大园子里看戏。
热闹了许久众人才散去。寒香始终觉得有些落寞,再热闹的人群,再喧闹的气氛,那些仿佛都跟自己不相干,心里越发的觉得孤单。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清高,只好笑着顺应大气氛,陪着他们一起笑笑闹闹。越是这样,心里越是有些难过。回到沁香园,天色已微暗。不知道为什么,越发的想念致远哥哥,寒香又想起那枚如意来,今天还好端木凌风帮自己解了围,不然自己还不知道如何要回这如意。想着起身拿来雕花朱漆小木箱,想再看一眼那枚如意。
翻了半天,却没看见如意,寒香有些疑惑,喊来小竹询问,小竹只知道如意收在了箱子里,四处翻找,就是不见了如意的踪影。
寒香有些心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