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真是个极好的季节，风和日丽，不用像冬天那样做什么事情都抖抖缩缩。正拧干了抹布擦桌子的小竹只觉得这个季节做事也做得利索些。寒香吃过午饭便去了揽芳园，今日没带着小竹，小竹便乘着空闲把屋子里仔细打扫一番，平日里虽然下人也来打扫，但是勤快惯了的小竹，总觉得自己打扫更清爽些。打扫了半日，小竹觉得有些口干了，正寻思着去倒些水喝。
“小竹姐姐，看我今日寻了什么好东西来。”灵儿拎着一方褐色食盒走进了屋子。
小竹摇摇头：“你整日古灵精怪的，我哪里猜得中！”
灵儿神秘兮兮的把食盒放到桌上，仔细的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食盒里端出一个白底红纹的果盆儿出来，果盆里放着满满一盆，颜色红润透亮的山楂果子。
“哦，这不是山楂么？”小竹看着这满满的一盆山楂，想起山楂的酸甜，嘴里条件反射的渗出许多口水来，“山楂一般九十月份结果子，现在四月里，哪里来的这些山楂果子？”
“就是稀奇，我今日去买针线时，顺路见到有卖山楂果子的，才特意买了许多回来，让小竹姐姐和六少奶奶尝尝。”灵儿拿了一粒水灵灵的山楂果子给小竹，“小竹姐姐快尝尝，酸甜酸甜的，十分的爽口。”
小竹正好口干，便接过山楂果子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酸得小竹直闭眼睛，又酸又甜，倒是十分的爽口。
灵儿见小竹十分喜欢吃，又拿了一粒给她。小竹吐了山楂籽放在手中，又接过灵儿递来的继续吃，边吃说，“这个季节吃山楂果子倒也是十分的爽口。”
“谁说不是呢。”灵儿忙解释道，“卖果子的小贩只说是这山楂果子如果保存妥当，能放到来年六七月份。”
“这果子酸酸甜甜的，我们家小姐肯定也喜欢吃。”小竹吐了嘴里的山楂籽，直赞山楂爽口。
“什么好东西，我肯定喜欢吃啊？”从揽芳园回来的寒香进了屋里，一眼看见桌上放着的山楂果子，有些惊讶的说：“哟，这不是山楂么？只在冬天吃冰糖葫芦时吃到过用糖浆裹着的山楂，还极少吃过这单单的山楂果子呢。”
“可不是嘛！”灵儿忙拿了一颗山楂果子递给寒香，“少奶奶快尝尝，灵儿就是觉得稀奇，才买的。”
寒香接过山楂果子入口，果然酸爽可口。三人正谈谈说说，丫鬟红玉进屋来禀报：“大少奶奶和怡香少奶奶来了。”
“怡香？”寒香听了有些惊讶。
“是怡香少奶奶。”红玉又重复了一遍。
“咦，她来做什么？”小竹也觉得稀罕，怡香一直对寒香不待见，况且如今身子又重了，怎么今日有兴致来沁香园走动。
寒香正准备出去迎她们，只见怡香一身紫色绣花绸缎袍，挺着个有些笨重的肚子，贴身的丫鬟玲珑和秦婉儿正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跟着秦婉儿的贴身丫鬟紫烟，一行四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
未等寒香说话，怡香拖着缓慢的细长声调，轻抬眼睑，“哟~~~我自有了身孕，寒香妹妹不常去我园子看我，我还不能来妹妹的园子走动走动？”
“哪里的话。”寒香忙上前去扶着怡香坐下，“寒香是怕姐姐有了身子，常去你园子话，只怕打扰了你的清静，先前哥哥说姐姐有了身子之后反应极大，还得好生休养着，今日这是什么风。”
“果然是亲姐妹，想得周全些。”秦婉儿浅笑嫣然，略带自责的说道，“倒不像我这般鲁莽，只由着自己性子，常跑去朗月园扰嫂嫂的清静。”
“诶，这话从何说起。”怡香听秦婉儿如此说，轻皱眉头抱怨道，“我巴不得你常去呢，前几个月大夫叮嘱不得多走动，我在园子里都快闷得发霉了。得亏婉儿隔三差五跑去陪我，倒像你是我的亲妹妹似的。”
秦婉儿满脸笑意，见寒香不多语，又跟寒香说道：“嫂嫂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大夫说，现在腹中胎儿已经基本稳定了，就得多走动走动，练练气力，等到生产之时才有力气。”
“可不是嘛。”怡香又接了秦婉儿的话，“如今身子重了，我是懒得动，得亏婉儿变着法儿让我寻开心，这不，今天特意陪我来你园子里串串门儿。”
“婉儿姐姐确是极细心的。”寒香听的怡香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对秦婉儿的喜爱，只顺着她说，“跟婉儿姐姐比，寒香真是许多地方做得不到位，以后还得多向婉儿姐姐学习。”
“哪里的话。”秦婉儿连忙谦虚说道，“婉儿再好，哪比得上亲姐妹要好。”
“诶呀，这不是山楂么？”怡香无意撇见桌子上一大盆红润水灵的山楂果子，欣喜的说道，“最近嘴里一直没味，总想吃些酸的东西，这会儿看见这山楂，我嘴里都要冒出口水来了。”
“古人常说，酸儿辣女，看样子，嫂嫂肚里是个男娃儿准没错了。”秦婉儿的话说得怡香心里乐滋滋的。
寒香忙让小竹端了果子给怡香吃。怡香甚是欢喜，一下吃了许多。见怡香喜欢吃寒香又让小竹把剩下的山楂装到食盒里让玲珑带回去给怡香慢慢吃。看见吃得欢喜的怡香，秦婉儿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只是其他的人都顾着谈谈说说，谁也没注意秦婉儿眼里的幽暗神色。
谈谈说说好一阵，寒香又陪着怡香到大园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索性一直送怡香到朗月园，方才回自己园子。半日下来，寒香只觉得怡香甚是自豪自己的大肚子，毕竟府里女眷这么多，她是第一个有了这么大肚子的。秦婉儿身子柔弱，这么几年一直未见动静，言谈之间，无尽的羡慕怡香的大肚子。寒香想想又苦笑着摇摇头，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想起端木凌风，寒香只是心中叹息，只可惜不是致远哥哥，而且永远不会是了。
~~~~~~
~~~~~~
一望无际的荒草地空旷辽阔，寒香独自一人站在草地中间。四周寂静荒凉，寒香有些害怕。忽听得身后致远哥哥温柔的呼喊自己的名字，“颖儿，颖儿......”寒香转过头来，却是端木凌风正一脸狡黠神色的看着自己。怎么会是他，明明是致远哥哥的声音。寒香四处寻望，仍是一片空旷荒芜，再回头，又不见了端木凌风的身影。寒香又焦急的四处寻找端木凌风。忽的，身后荒芜的草地突然燃起了大片的火苗直扑自己而来，寒香疾步逃离身后直逼而来的火焰，又觉得熊熊的火焰里传来娘亲的声音：“颖儿，颖儿......”焦急的寒香只顾奔跑，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狠狠的摔了下来，又仿似跌入无尽的深渊四周一片黑暗，急速的坠落，让寒香从睡梦中惊醒。
天才微亮，噩梦中惊醒的寒香已是一身的汗。刚才的梦还很清晰，寒香忽然想起什么，唤来刚起身的小竹。
“小竹，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四月十四，明日便是十五了，李嬷嬷昨日还说十五要去上香的。”小竹记得清楚。
寒香猛的想起今日是母亲的忌日，连连自责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太不应该了，娘亲这是托梦责怪我了。”
寒香忙起床洗漱梳妆，小竹备了祭奠的水果茶点，带上香火，寒香便带着小竹坐了轿子去郊外母亲的坟前上香。依旧无法记起娘亲的容颜，想到便是心酸。13岁那年的那场大火至今寒香不知道是缘起何处。它夺去了娘亲的性命，也夺去了寒香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一份感情。想起娘亲寒香心中便刀绞一般的疼痛起来。
寒香在娘亲坟前呆了许久才回府，回到府中悲伤的情绪仍未褪去。正想回园子歇息，只见灵儿早已神情焦急的候在大门口。见寒香回来，灵儿连忙急匆匆的迎上前疾呼：“不好了，不好了，怡香少奶奶出事了！”
寒香听了心里一拎，忙仔细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怡香少奶奶出了事，怡香少奶奶的娘亲也来了。咱们老太太派人来了几次请六少奶奶去朗月园询问事情呢！”灵儿焦急的说道，“六少奶奶今天一早就出去了，我只回了他们等您回来便去回话。”
寒香心里生出许多不祥的感觉，顾不得许多，连忙往朗月园赶去。
入得朗月园，便见许多丫鬟、嬷嬷行色匆匆，走到怡香的屋子，前厅已坐满了许多人。端木太太，端木云清和端木凌风的各方女眷都已围坐在厅里。看见寒香进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寒香身上。寒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有些忐忑。听得前厅安静下来，里屋本陪着怡香的大夫人华曼容紧步走了出来，看见寒香来了，顿时怒气四起，寒香正想跟她行礼。华曼容却不等寒香开口走到桌边端起桌上装着些许山楂果子的果盆，狠狠的砸在了寒香的身上。果盆砸在身上疼得寒香直往后退了好几步，陶瓷的果盘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块，山楂果子四处散落。寒香仍是许多的不明白，只觉得仿似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看着四周异样的目光，被果盆砸着的地方生生的疼着，又不知所谓何事，寒香急出眼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