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日的风，不凛冽，却也有些凉意。刺眼的阳光照在正厅光洁的地砖上，反射出的光亦让人眼睛涨得厉害。
林府上下都齐聚在正厅，眉头紧锁的林中天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
“诶呀，我说老爷，这人都来齐了，怡香静香也回娘家来了，你有话就快点说吧，这样走来走去的，人的头都快被你转晕了。”大夫人翘着兰花指装模作样的揉搓着太阳穴，“怡香可是难得回娘家，有什么事儿早点商议完了，我们娘儿俩还要叙叙呢。”
“可不是嘛，不就是为个寒香的婚事么。”已做人妇的怡香越发的雍容贵重，眉角也抬得越发的高了，“也不知道寒香妹妹是惦记姐姐我在端木府里寂寞要过来陪我呢，还是惦记我们端木府上的其他什么东西。”
“哼！”一旁的静香听见了，气得直跺脚，看着大夫人一脸的纵容模样只好向着林中天，撒娇的说道，“父亲，你看怡香姐姐，说话总是这样刻薄！”
寒香听了虽然心里有些难过，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知道怡香的性子，说话难免这样。
“可不是吗，难道我说错啦！”怡香不但没有收敛，越发的提高声调，斜着一双丹凤眼鄙夷的看着寒香，“要知道，凌风可是有了五房妻室的，这样也愿意嫁，难道真是怕我一个人在端木府里寂寞不成？”
“你......”静香越发的急，三夫人夫人拉了拉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跟怡香一般见识。静香才忍住没再多话。
“好了！”本就心中忧急的林中天停住踱步，“你们两个如今都嫁作人妇了，说话还不知道收敛，还像以前女儿家一样。要是让婆家的人瞧见了，岂不要笑话！”
怡香和静香各自不服气，嘟着嘴不再出声。
“今天叫你们都回来就是让你们做姐姐的来劝劝寒香，你们倒在这里争执不休，要你们回来有什么用！”林中天嗓门一高，大家都不敢吭声。
大夫人皱着眉嗔怪道：“老爷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孩子们这不也是在劝寒香么。那端木凌风早有五房妻室，这要再嫁过去......”说道这里大夫人故意拖长声调，斜目看看默不作声的寒香，又撇撇嘴，“虽是庶出，别人没意见，老爷您自个儿心里不见得舒坦。”
“混账！什么庶出不庶出，在我林中天的眼里，都是一样的骨肉！”林中天心中本就忧心，听到这样的话，更是火大，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一声响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哗啦哗啦的跳了起来。
见老爷恼怒，大夫人瘪瘪嘴收住了口。
眉头紧锁的林中天转眼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无奈的说道：“可欣，兰若，你们也帮为夫出出主意才是。”
三夫人曾兰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夫人方可欣，见二夫人收回目光没有开口的意思。三夫人方才开口：“眼见孩子们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了，我们都老了，老爷更要注意身体，少动怒，当心伤了身子。”曾兰若扶着林中天坐下，又将茶杯端到林中天手中。林中天的怒气略消，咽了一口微热的茶来，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老爷莫叹气。”曾兰若走到寒香身边，握着寒香的手，轻轻拉到林中天的身边来，“寒香自入府，便与静香一起住在静香阁，这几年来，与我也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曾兰若不顾旁边大夫人和怡香听闻此言后立即摆上脸的鄙夷表情继续说道：“几个孩子各有各的性情，寒香年纪虽然最小，但是说话做事有自己的主见，沉得住气，资质也聪慧。现在有这样的决定，我相信寒香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听了三夫人一席话，寒香眼角温润起来。此时久不做声的二夫人也淡淡的说道：“兰若说的话不无道理，老爷若真心疼爱寒香，一切随孩子的心意便是。”
林中天听了这些，眉头略松，却还是满目的忧心。
寒香虽一心想离开这纷扰忧伤的林府，见得三夫人和父亲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又有些不舍。只是自己心里心意已定，也不想再做更改，这样的年纪，即便不是端木凌风，也会许配给其他的人家，只是已经永远不会是志远哥哥了。想到这些，好像又触碰到自己努力掩盖起来的伤口，心又痛了起来。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寒香两眼酸涩请求道：“父亲不要再为女儿担心了。寒香心意已定，父亲的恩情，各位夫人的恩情，姐姐们和兄长的恩情，寒香都会谨记在心的，来日倘若有机会，寒香定会加倍报答。”抬眼看了看父亲，满目的忧心，大夫人和怡香仍然一脸的不屑表情，二夫人还是那样的平静，三夫人和静香，满眼关爱，所有的目光都承受了太多的东西，寒香忽然觉得好累，借口身体不舒服先行离开了。
离开大厅，外面的阳光更是刺眼。寒香打发了小竹去做别的事情。独自走到后院来，还记得池塘里的荷花夏日里争相开得鲜艳，平常没留意，再看的时候满塘的花儿都已枯萎了，只剩下残留的叶子零落的飘散在上面。又看见池中的小亭，孤单单立在那里，还记得志远哥哥初中状元的那晚，在亭子那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心中疼痛，眼眶又湿润起来。如今的决定寒香心里也有许多的茫然，又想起娘亲来，娘亲若是在，定会帮自己拿更妥当的注意的。眼泪止不住，正难过的时候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和交谈声，听声音是怡香母女，寒香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伤心的模样再生出多少话来，连忙擦干泪水，左右看过便疾步躲到了假山的后面。
“真不知道父亲干嘛那么偏袒寒香，来路名不正言不顺的，还那么偏袒她，看父亲今日为了这个野丫头还对我们那么凶！”怡香的声音渐渐的近了。
“哼，还不是跟那个贱人一路货色！”大夫人的话仿似一把刀扎在了寒香的心里。寒香忍住心中起伏，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再平静些，不至于冲出去失了仪态。
“对了，我大婚的时候寒香那个丫头送了我一块宝玉项链，她要是出嫁了我们是不是要送什么东西打发她才好。”怡香母女的声音越来越近。
“哦？那个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我到时候随便拣两件首饰送给她便是了。”
“我今天正好戴了那块玉，出门风大又加了衣服，在里面，我拿出来给你看。”片刻窸窣声。忽听得大夫人一声惊呼：“啊~~~”
“娘，怎么了，不就是块玉么？”
“快，快摘下来……”大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惊讶，又像是恐惧。
“你……你……你怎么会有我的这块玉!”
“娘，怎么了呀，怎么是你的玉，这是寒香那个丫头给我的，不就是块玉嘛！”怡香有些嗔怪，“我看成色不错就戴着了呀……”
“啪”的一声，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半块霞红色的玉块蹦到了寒香的脚边。寒香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仔细的听旁边的声音。
“娘，你怎么了！”怡香的声音有些哭腔，“干嘛摔了它呀！”说着想弯腰捡起摔碎的玉来。
“不许拣！”大夫人的语气不容商量，加急了步伐走开了。怡香看看摔碎的玉又看看有些反常疾步走开的娘，皱着眉无可奈何的追了大夫人去。
听见一行人走远，躲在假山后面的寒香探出身来，弯腰拾起脚边的碎玉，这玉明明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大夫人怎么说是她的玉，是大夫人看错了还是其他什么，又想起刚才大夫人的反应，忽有一丝疑惑浮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