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仪萧大人最近春风得意,虽然背后有些闲言碎语,但是他毫不在意,相比与这些无关痛痒的流言蜚语来说,到手的实惠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只知道自己是臣子,服侍哪个君王,便揣摩哪个君王的喜好,迎合他们的需要,多么正常。
现任的离国君王晟慎的确也对这位先王钟爱的臣子非常宠信,君子有君子的用处,小人有小人的好处。
目前离国这种状态要是问政于君子,君子们肯定誓死不降,要求君主一定和云国死磕到底,这是典型的鸡蛋碰石头,晟慎不屑一顾地冷笑。
萧仪就不会这样。
陛下,敌强我弱,我们要忍辱负重。
卖国?不不,这怎么能是卖国呢?这些人鼠目寸光,不知计长远。
再多么无耻的事,萧仪总能把它说得神圣,说得冠冕堂皇。
晟慎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笑,有时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却能说中他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无论他说什么,萧仪都会立即点头称是,他想,先王可能就是喜欢那种感觉,自己所说出的话所作出的决定都是英明伟大从不错误的。
皇太后会忧心忡忡地对他说:“我儿,你要亲贤臣,远小人。”过了一会,皇太后又说:“看在他对你父亲如此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萧仪浑身是血,抱着先王痛哭流涕的场面印在所有人的记忆里,连皇太后想起这个心里都觉得萧仪这个人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母后的眼光毕竟局限于**,她并不明白小人的作用,他不仅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还可以做出你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萧仪不仅可用,而且可堪大用。
对于君主来说,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只有用得合适,总能各得其所。
现在不仅云国甚至离国上下都觉得新君有些昏聩,萧仪搜罗各地美女,络绎不绝地送往云国都城去。
出使云国就需要萧仪这样的臣子,把脸放在脚下不仅自己踩,还可以笑着请别人一起踩。
他有时很喜欢这种真小人。
选美,在离国如火如荼地举行。
这一天,对于萧家小姐萧繁弱来说,绝对是个震惊的一天。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脖子上不仅多了一道红痕,顺带连记忆都没有了,她认不出任何人来。其实,这是正常的,因为真正的萧小姐萧繁弱已经死了,壳子里被人掉了包,旧瓶装了新酒。
对于萧家唯一的宝贝女儿来说,萧夫人还是非常疼爱的,大发雷霆,要把所有服侍的人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一众丫鬟婆子们胆战心惊。
这个时候,萧老爷摆了摆手,把夫人拽到内室悄悄地说:“大喜。”
萧夫人虽然对于丈夫从来是夫唱妇随,这个时候面色还是有些不好看,说:“老爷,那可是我们唯一宝贝的女儿呢。上吊不说现在连我们是谁都认不出来了。”说完,拿出锦帕拭了拭泪。
萧老爷面色阴沉地说:“你要是知道这死丫头做了什么事,你也会觉得她不记得了是大喜事。”
说完,便把萧繁弱和一个穷小子私定终身,并被自己略施小计送到战场的事,说了出来。
萧夫人目瞪口呆。
萧老爷继续说:“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妄想我萧仪的女儿,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萧夫人着急地说:“老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呢?”
萧老爷冷笑一声说:“在战场上,我瞅准时机,派人悄悄一刀砍死了他。战场混乱,死伤无数,就是追问起来,杀红了眼,看错了都有的。”
萧夫人拍了胸口,不由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庆幸地说:“还是老爷英明。”脸上由担心变成了惊喜,然后恨恨地说:“哼,我是宁肯这个女儿死了,也不肯她嫁给穷小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女儿失忆这个事情,真是个好事情。
萧老爷说:“这些低贱人不可卖出去,她们服侍弱儿,多少会知道些弱儿的事情。要么就攥在手里拿捏着,要么”萧老爷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夫人仔细地想了下说:“那就算了,死那么多就少了一笔钱了。”
萧繁弱也就是我们的狐狸繁弱并不知道这一切。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一个人的本性却是难以改变的。
萧家那些服侍小姐的丫鬟仆妇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姐变得好伺候了,不再像以前动不动长吁短叹地掉泪,也不像以前动不动失踪,害得她们提心吊胆。现在的小姐,脾气非常好,有饭就吃,吃完多说到花园里散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她们被警告不许在小姐面前提起往事,当然她们巴不得所有人都忘记这个事,所以根本自己不会说而且会很小心在小姐偶尔问起来的时候避开这个话题。
萧家富贵煊赫,萧府里应有尽有,准确地来说,皇宫有的,萧府一定有,而萧府有的,皇宫未必有。
萧家小姐醒来之后胃口奇好,吃得好睡得好,本来有些单薄的身子吹气球一样慢慢地膨胀起来。萧小姐的干枯的头发开始变得莹润有光,皮肤变得白皙细腻,眼睛水灵灵地看人像有把小勾子慑人魂魄,而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这姑娘特会吃,吃出的肉全部都长在了重点部位,胸与臀部。
萧府下人们惊喜地发现,自家的小姐本来由干巴巴的柳树一下子变成了开着香馥馥花朵的桃树。
也有不同意见的人,那便是萧府的萧府的萧老爷和萧夫人夫妻俩。他们夫妻俩一致认为女儿是当之无愧的花中女王,倾国倾城的牡丹花。
在萧家夫妇眼里,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利用的,一种是不可以利用的。
夫妻俩高兴地看着女儿这种变化,简直惊喜异常,这种感觉像是家里一颗珍珠变成了夜明珠,奇货可居。女儿对他们来说越来越重要起来。现在他们的女儿属于珍宝,特别是萧老爷,从来没有对掌上明珠这句话理解如此深刻过。
萧繁弱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变化带给被人多少惊诧,最近她睡得有些不舒服。梦里总有一个声音不厌其烦地说,繁弱,你要遵从自己的天命。梦里白茫茫的,空旷而寂寥。每天那声音都会扰乱她的睡眠,最后,她忍无可忍地问:“到底什么是天命?”她等了好久,那声音才回答说:“顺从。”繁弱郁闷地想叫,真是的,巴巴的扰她睡眠,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天命,闹了半天是居然是“顺从”。梦里那个声音好像也知道她的不屑一顾,她的脖子立即觉得被勒得紧紧的。那声音冷笑道:“不识好人心。你以为顺从是件容易的事?凡人的命运其实是被命运之神套了绳子,你不顺从它走,它便勒得你呼吸不过来,聪明的人都知道顺着命运指引的方向奔跑,使得套在脖子上的绳子保持一个松弛的状态。”
她从睡梦中醒来一头是汗,她撩起粉红色帐子,帐子触手冰凉,水一般柔软,具有避暑作用。这顶帐子是南海一个小国进贡的,名曰“鲛绡帐”。
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雪白的小脚踩在红色的地毯上,红红白白非常好看,像是火色的海水里开出白莲花。
摆在房间里的冰盆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估计守夜的小丫头睡着了,她笑了笑,推开门,站在台阶上,月光水银般泼泻下来,地面一层水光淡淡荡漾。
夜风徐徐地吹。
花香从风里传来,浓郁得连毛孔都吸饱了芬芳。
繁弱看着银盘似的圆月,朦胧觉得有些东西在内心里翻腾,好像是自己不肯忘记的东西,那人衣衫雪雪,一个萧瑟却很温暖的背影。
也许梦里的那个声音还是有道理的,她,必须服从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