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李贤才悠悠醒来,他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学生生涯。大学生活虽然苦闷无聊,但却没有血腥,整日里在网上聊天打屁,生活倒也悠闲自在。
穿越到了明朝之后,每日里都绷紧了神经,就怕哪一步行差踏错,便身首分家,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能让自己再选择一次,那自己宁愿呆在无聊的大学校园,也不要活在这血肉横飞的明末乱世。
人不如狗,朝不保夕。
他在血泊中站了起来,抬头一望,陈永安正坐在门口。
“马匹已经送出近河门外,孙嘉也落入我们手里了,你想亲自动手呢,还是我帮你?”陈永安见他清醒了,便笑着问道。
孙嘉孙举人是晚饭时分过来的,随身带着两个护院并五个家丁,一进门便被勇毅军士卒们前后夹击,护院家丁都当场被杀,孙举人吓得晕了过去,一直没醒,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晕了。
李贤走出门外,见孙举人被捆得跟中秋节的粽子一般,堵住了嘴,扔在台阶前。
他对院子里的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各位兄弟援手,这是我的家务事,我将亲手替兄长报仇雪耻。”
刘二说道:“指挥使,你的事,就是兄弟们的事。”
众人齐声应是。
李贤穿越之后,从没见过这孙举人,走到他面前一看,只见此人脸上虽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依稀可以看出昔日的风流,再加上他身材挺拔,颇有几分才子模样,怪不得能勾得自己的二嫂。
李贤从陈永安手里接过一把横刀,一脚踩在孙嘉身上,见他略微挣扎了一下,知道他是装晕,便提起刀,一刀劈在孙举人的大腿上。
孙举人惨哼了一下,睁开双眼,惊恐地盯着李贤,他出不得声,只能流露出讨饶的神色。
李贤略微定了定自己的心态,告诉自己,这是明朝,不是后世的校园。
明朝时,人们最看重的是什么?
那就是家族,所谓家国,家在国之前,数十年后无数汉人投降满清,便是这小家超过了大家,小家胜过了大国。
兄长的仇必须得报,这才能让身边的大明人认同自己,并且还须报得狠,不然怎么会有“血海深仇”、“食其肉而寝其皮”这些词语?
他举起刀,又是一刀捅下,随后也不停,连续不断地捅在孙举人的身上。孙举人开始还在哼哼出声,后来便真的晕死过去。
李贤不敢停下来,怕自己又软了下去,在几十名下属眼前丢脸,再插几刀之后,一刀刺在孙嘉的胸前,鲜血迸射处,孙举人就此了账。
李贤将横刀一扔,站在一旁,闭目无语。陈永安知道他已经到了忍受极限,便捡起横刀,割下孙嘉的人头,再拿过赵氏的人头,将两颗头摆在一起。
刘二连忙拿上早就准备好的酒菜香烛并纸钱,堆在人头前。
李贤跪在人头前,端起一碗酒,洒在地上,胸中一股怨气迸发出来,望天哭道:“二哥,我替你报了仇,杀了这对夫****,你且安心去吧。”
勇毅军众士卒见他哭得伤心,心中都有些侧然。
祭奠完李仁,换好各自的血衣,等到近三更时分,李贤便带着众人到了孙府门外。
此时正是九月底,天气已经渐渐寒冷,月白如水,泄在大街小巷之中。
陈永安学了五声猫叫,三长两短,孙府的院门便悄无声息的开了,露出牛老三那张笑嘻嘻的黑脸。
“没有动静,今晚我们三人讨了值勤的苦差事,那些人都睡去了,”等李贤他们进了孙府,牛老三问道,“可杀了孙举人?”见李贤点了点头,便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这孙府可是灵州城油水最大的地儿。”
李贤拉住他问道:“三位兄长的家人可按约定送出去了?”
牛老三回道:“下午就送走了,眼下应当到了接应的船上。”
张铁柱和陈十二两人正守在门内,李贤见到他们,便吩咐道:“去将灯油四处撒泼,然后把干柴堆在大门口引燃。”
等两人去后,李贤又对叶信说道:“叶大哥,你带五个兄弟,守住后门,不管是府内的人,还是府外的人,只要有人靠近,尽皆杀了。”
叶信去了之后,他对众勇毅军士卒说道:“今晚凡是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不留,倘若抢到细软,都归各兄弟所有,但不可恋栈,从前门到后门,一边杀,一边放火,两刻钟之后,便从后门撤走,按原定路径,直奔西边近河门。”李贤见有人露出犹豫的神情,便又说道:“每间屋子都将引火,就算有人藏起来,也会被活活烧死,倘若有兄弟私下去搜寻金银细软而落在屋子里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众人皆低声应诺。
不一会儿,孙府中便四处火起。
在牛老三的带领下,众勇毅军士卒轻车熟路地冲进孙府,挨屋寻人砍杀,一边放火,一边大声叫道:“孙府失火了,大家快出来啊。”
等后院各屋的人们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众士卒正好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砍一双,将孙府满门上下斩得干干净净,连老幼妇孺都没放过。
金银细软也抢得不少,刘二的胸前鼓鼓的,衣襟间露出几根沾血的珍珠手链。
李贤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声喝道:“他娘的,这手链不值钱,有金银就抢些走,其他的带着碍手。”
刘二连忙扔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那娘们死都不愿放手,还以为是啥值钱物什,一刀砍断手腕,抢了过来,没想却是废物。”
这两人一个是毫无见识的小马匪,一个是见多了后世烂大街珍珠链的穿越货,都不知道在大明朝的宁夏,这珍珠手链还是非常值钱的。
两刻钟一过,众人齐聚在后门处,只见孙府内火光冲天,四舍都响起了救火的声音,便带着抢来的金银细软,混杂在四周乱跑的人群中,朝近河门奔去。
孙府的火光照耀了夜空,装成乞丐的十六名勇毅军士卒,也抽出暗藏的武器,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杀了守在城门洞里的五个兵卒,打开了第一道城门。
明朝的城门开关极为麻烦,瓮城的城门、护城池的吊桥等还有机关相护。
此时全城的注意力都被孙府的大火吸引了过去,领头的小旗带着十名手下冲上瓮城的城墙,解决掉了当值的四名守城士卒,关了机关,跟另外五名勇毅军一起,打开了瓮城的城门,放下了城外护城池的吊桥。
众人开城门的时候,正好有十名巡查的士卒经过近河门,见到城门洞里的尸首,大惊失色,正准备鸣哨告急,李贤正好带着兄弟们赶到。
叶信手起刀落,将领头的巡检砍成两半,大喝一声:“朝庭钦差办事,有敢阻拦的,按律当斩。”
九名巡卒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被随后涌上的勇毅军士卒围住,只得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陈永安也不说话,手中熟铜鞭狠狠地抽在一个巡卒的头上,将他打得倒地而亡。其余勇毅军也扑上前去,将巡卒们纷纷砍死。
此时,近河门大街的东头跑来一群明军士卒,叶信从一个兄弟手中接过长弓,搭箭在手,两箭就射杀了两名士卒,吓得那些明军都躲避起来。
众人也不恋战,等瓮城上的兄弟们下来之后,便快速撤离了近河门。
到了城外聚集地点,守着马匹的两个勇毅军士卒连忙迎了上来。
众人骑上战马,直奔黄河边的接应处而去。
却说灵州知州高长龄正在府中和小妾办事,听得城中火起,吓得萎缩下去,披衣起床,问道:“是何处起火?”
家仆回报道:“一阵风灭了孙家满门,杀出了近河门。”
高知州吓得打了个冷战,连声吩咐道:“赶紧关了城门,不得追赶!再派上两百名兵丁,在城中仔细搜查,若有同党,尽皆处死。”
能杀了鲁副将的贼首,谁敢去惹?
高知州打定主意,托亲靠友,也要离了这宁夏边塞,去江南等地寻个养老的小县。
灵州城内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横城堡外也不平静。
傍晚时分,杨麟的军队在黄河边的旷野上停驻过夜,营盘扎得滴水不漏。
一个去偷袭的大当家才开了一炮,便被乱炮轰击,随后数百名士卒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将这个大当家并手下一齐杀死。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去偷袭,大当家们纷纷转进,不约而同地回到了横城堡。
他们回到横城堡的时候,刚好是一更天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不是被夹带的百姓生火取暖的场景。整个横城堡里里外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些杂物飘散在堡前的荒野上。
九条龙和映山红是最先回来的,他们迎上各位大当家,低声说道:“我们回来时,便是这副模样了,近七千人,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当夜,各位大头领便来到了那个大草棚中,众人寒喧几句之后,映山红叹了口气,说道:“据派出的探子回报,那七千百姓早就沿河北上,如今已走了三十里地,随行的还有一百余勇毅军士卒,大家是准备抢呢,还是各自散伙?”
一个名叫草上飞的大当家问道:“怎么才一百勇毅军,他们不是还有三百五十多人么,又收了一百五十多名投降的官军,怎么凑,也有五百人上下。”
映山红反问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九条龙说道:“大家都不甘心被那一阵风占了便宜,抢这么多人口、粮食和金银,因此想杀他个措手不及,可惜那一阵风压根就没有按他说的计策去行事,反而带着人溜了,大家议议吧,怎么办?”
草上飞怒道:“有什么好议的,我们有两千多人,直接杀上去,将那些勇毅军砍成狗肉之酱。”
他说完之后,见大当家们都没什么反应,便讪讪地坐了下来。
九条龙见这三十余人脸色各异,便问道:“你们觉得一阵风这人如何?”
映山红抢先说道:“这一阵风年纪虽小,却有大将之风,行事毒辣,我看正如草上飞兄弟所说,大伙联合起来,杀他个落花流水。”
一个名叫玉面神的大当家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不赞同!一阵风平日行事光明正大,况且勇毅军又不好打,倘若输了,我们都得丢命。”
这玉面神中等身材,长得面白如玉,俊逸非凡,平日里不声不响,像个小娘们一般,没想一发起威来,竟让各位大当家感觉到满屋子的杀气。
九条龙沉声道:“不如大家举手吧,同意合伙去杀一阵风的,就举左手;不同意的,便举右手,有了决议之后,大家便分道扬镳。不过得立下毒誓,不得向那一阵风通风报信,江湖再见,仍是兄弟。”
玉面神说道:“各位,听我一言,兄弟昔日学过相面之术,观那李贤之相,贵不可言;据说他出生时,红光满地,室有余香……”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来,看了一下诸位大当家,低声道:“这李贤年初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小的铁匠之子,被同州举人弄得家破人亡,这才几个月?就挣下了如此局面,这就是天意,气运啊!兄弟话止于此,各位考虑清楚吧。”
各位大当家听得明白,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都不愿意先行举手,做那出头之鸟。
只有草上飞站了起来,第一个举起了左手,大声道:“我就要杀了那一阵风,抢了他的银子”
有几个大当家见他举起了手,也缓缓举起了左手。
过得片刻,草棚里举起左手的大当家越来越多,共有十二人。而举起右手的大当家只有九人,其余的大当家既不举左手,也不举右手,而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相持间,草棚外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三个人带着十余名随从走了进来。
一个举起左手的大当家瞧得仔细,不由怒道:“黑旋风,你等还敢来见我们?”
领头的正是黑旋风刘得胜,左手是邱逢吉,右手是夏涛,身后跟着十余名勇毅军士卒。
刘得胜笑道:“有何不敢来的?”
那大当家正欲喊手下进来,忽然觉得屋子中间气氛非常奇怪,随后背上一阵巨疼,他回头一看,却是九条龙手持一把雪亮的短刀,猛地插入自己的背部,直没入柄。
他狂叫一声,身上一软,被九条龙一脚踢飞。
另一个举起左手的大当家拔出腰刀,朝九条龙砍去,口中大骂道:“九条龙,你这个卖友求荣的混蛋。”
不想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人还没靠近九条龙身旁,就感觉腰上一疼,随后飞了起来,在空中看见跟他一样举起左手的草上飞那狰狞的笑容,还有握在对方手中的一柄小铁锤。
刘得胜大喝一声:“没有举手的,全都趴下!”
守在外面的勇毅军士卒听见刘百户的吼声,都笑道:“这帮傻蛋大当家。”
在他们周围,是数十名被杀掉的贼兵,以及数量更多的,脸上带着谀笑的贼兵。
草棚中传来一阵喊杀声,以及武器碰撞声,刀刃切入人肉的声音,以及狂呼乱叫声。
过了一刻钟,声音逐渐停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大当家跑了出来,手中长刀鲜血淋漓,没走几步,便扑倒在地。
在他身后,玉面神收起自己的横刀,啐了一口,对勇毅军士卒们吩咐道:“拖出去,喂野狗。”
邱逢吉也走了出来,笑道:“这次多亏玉面神大哥拔刀相助。”
玉面神连忙低声笑道:“小姓吴,口天吴,单名一个广,邱兄以后切莫再称呼我玉面神了。”
邱逢吉掏出一面彩绣丝绢,擦了擦自己的腰刀,扔到地上,笑道:“吴兄,恭喜你成为百户大人,不出两年,说不定就是朝庭的守备千户了。”
吴广叹道:“可惜了死掉的那些兄弟。”
数百名贼兵闻声跑来,见一些紧跟着大当家的同伙都死在草棚门口,心里明白凶多吉少,站在那儿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去。
四周又竖起一片火把,贼兵们一看,不仅有勇毅军,也有一些昔日熟悉的兄弟,整整千余人。
过了片刻,刘得胜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对众贼兵喊道:“有十一名大当家图谋作乱,违了结义的誓言,背叛众兄弟,被我勇毅军斩了,有谁不服?”
众贼兵都愣在那儿,过了片刻才有几个人丢下武器,跪在地上,随后丢下武器的越来越多,只有三十多名贼兵发了一声喊,朝刘得胜冲了过来。
还没跑出人群,便被跪在地上的贼兵们绊倒,尽皆取了首级。
刘得胜等荒野中平静之后,才高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服了,那今后就都是我勇毅军的兄弟,每人都有赏银可拿,有女人可睡,有米饭可吃!”
站着的众贼兵都高呼起来,跪着的贼兵们也参差不齐地跟着呼喊。
刘得胜又说道:“洪旭升、吴子秋、曹平、吴广,各自升为百户,抽检四百名兄弟出来,其余的,都编为杂役。不愿入勇毅军的大当家们,按兵丁多少,各为杂役军的百户和总旗。”
洪旭升便是那映山红,吴子秋是九条龙,曹平是草上飞,他们三人连同玉面神吴广是最先跑回横城堡的,没想刘得胜早就在堡外设了埋伏,将四人依次擒获。
这几人都不是坚贞不屈的汉子,还没来得及上刑,便投降作了内应,带着勇毅军装扮的随从们,合伙坑那些还蒙在鼓里的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