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定定地看着他,幽幽地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在哄我,你能说这些话,我听了很开心。”
他无语一笑,道:“快吃肉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二人快速将手里的豺狼大腿吃完,基本上都饱了。
他摘了几张大叶子,将吃剩下的半条豺狼包好,用藤条绑紧,带在身上当晚餐。
另一条豺狼他也快速清理了一下,只挑了些结实的好肉,撕成小块,烘成肉干,一并带上,当应急口粮。
伊娜问道:“现在我们往哪走?”
他抬头看了眼头顶正上方的太阳,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说道:“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影子指的方向是北方,就照着这个方向走吧,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
二人趴在旁边的山泉内喝了一肚子水,洗了洗手和脸,又用大叶包装了些水提在手上,便出发了。
春季水潮,太阳一晒,空气又湿又闷,山林间荆棘密布,蚊虫又多,二人的艰辛可想而知。
周武灿拿着棍子在前面开路,身上已是被刺条划拉出许多道血口,脸上也被蚊虫叮了几个大包,被他护在身后的伊娜心疼不已,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只顾着替他驱赶围着他嗡嗡直叫的蚊子,自己反倒被咬得一身的包,直到她后来认出一种有驱蚊效果的红花,摘了一大捧碾成汁液,和他一起涂在身上,情况才好转了许多。
两人都是乐天派,恶劣的环境并没影响他们的好心情。一路上披荆斩棘,说着话儿解闷,欢声笑语不断,一遇到空旷凉爽的地方,就坐下来搂在一起温存一会儿,你侬我侬,歇够了就继续赶路。
到了傍晚时分,令他们懊恼的是,一道悬崖挡住了去路。
他们只得在悬崖边上安营扎寨,生起一堆火,草草吃了些豺狼肉,分饮了一包水,然后简单地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决定天一亮就顺着悬崖从左边走。
天渐黑,山风渐大,这附近一片空旷,没什么遮拦物,大风吹在身上,冰冷刺骨。
火堆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伊娜冷得哆嗦不止,周武灿便转过身背对着风,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挡风。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却不敢睡,强打起精神,腾出一只手不时地往火堆里添柴。
在这寒冷的夜晚,火可以供热和驱逐夜行食肉动物,火堆烧得越旺,就代表生机越大。
后半夜伊娜醒了,见他熬得双眼通红,便逼着他睡觉,换由她照看火堆。
他也没有逞强,劳累了一天,确实需要睡个觉补一下精神,便嘱咐了她两句,让她过两个小时叫醒自己,然后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结果这一觉直睡到天亮,他睁眼一看,只见伊娜守着已经快熄灭的火堆,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看着她憔悴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赶紧让她睡觉,见柴火已经烧没了,又去捡了一些回来,将火烧旺,便开始准备早饭。
早饭还是豺狼肉。烤热后,他自己随便吃了点儿,没有叫醒伊娜,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走到悬崖边上,低头往下看了看。昨天傍晚崖底有雾,今早太阳出来后,雾散开了,底下的视野更清楚了。
这座悬崖估摸着有好几百米高,虽然崖壁长满了杂草和树藤,可他还是没底气爬下去,这要一不小心踩空,有九条命也不够摔的。
他坐在悬崖边上出了会儿神,看着茫茫大山,叹气不止。
半上午的时候,伊娜睡醒了。她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肉干就不肯吃了,周武灿像哄小孩子似的哄了半天,她才又勉强吃了一些。
简单收拾了一下,二人继续赶路。
伊娜好像没睡醒的样子,精神萎靡不振,走了几分钟就嚷嚷累了,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周武灿心中疑惑,担心她是昨晚着凉感冒了,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烫,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摇摇头,说道:“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总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你背我!”她张开双臂,撒娇道。
他无语地看着她:“你不会是故意装的吧?”
“快点快点,要不然我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他无奈地背过身蹲下来,她兴奋地趴了上去,在他后脑勺上轻轻一拍,道:“好了,起来吧。”
他托着她的屁股,一用力站了起来,往上掂了掂,道:“真够懒的。抱紧了。”说着故意往前猛冲,吓得她一声惊叫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轻点儿,快把我脖子勒断了。”他放慢脚步,背着她用正常的速度行走。
她松开他的脖子,两只手没地放方,便无聊地玩起了他的耳朵,左扯右扯,揉来揉去,玩得不亦乐乎。
他严重抗议,并威胁要将她扔下来,她才作罢,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两手耷拉在他胸前,一晃一晃的。
“老公。”她慵懒地叫了一声。
活了二十多年,周武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亲密的称呼,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心里甜得像是吃了蜜一样,欢乐地应了一声,道:“老婆,什么事?”
“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呀。”
她便轻轻哼起了一首高山民族特有的歌谣,歌声俏皮欢快,就如山间的泉水,叮咚悦耳。
他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哼着调子配合她。
她唱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细如蚊蚋,几不可闻。
“累了?”
“嗯。”她打了一个哈欠,“好困。”
“困就睡觉吧。”
“不,我要陪你说话,不然你太闷了。”
“傻瓜,我不闷,这山上风景这么好,清风徐徐,我心情好得很呢。”
“老公。”
“嗯?”
“你说,我们以后会有孩子吗?”
“当然会有啊。”
“那你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我都喜欢。”
“那我一样生一个,好不好?”
“好。”
“老公,宝宝以后要是不听话怎么办?”
“不听话揍他们。”
“不行,我可舍不得。”
“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行。”
“打坏了怎么办……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到时候跟宝宝搞好关系,宝宝一犯错我就使劲打你,宝宝不认错就一直打。宝宝心疼你,看不下去了,就乖了。这样既能教育宝宝,又能培养你跟宝宝之间的感情,两全其美,好不好?”
“……”
“好不好嘛?”
“好好,你真聪明。”
“嘻嘻。”
过了一会儿。
“老公。”
“嗯?”
“我好困。”
“困就睡觉。”
“我不想睡,我想陪你说话。”
“好。”
“老公。”
“嗯?”
“你说以后宝宝是像你多一点儿,还是像我多一点儿。”
“一般都是儿子像阿妈,女儿像阿爸。”
“为什么呢?”
“老一辈人都是这么说的。”
“哦。”
“老公。”
“嗯?”
“女儿要是真的像你,嫁不出去怎么办?”
“……”
……
时间像指缝的细沙,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说着说着,终于睡着了,脑袋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睡得分外香甜。
听着她鼻翼发出的呼吸声,他心里涌起无限柔情,放轻脚步,走的时候尽量不颠着她,以免打搅了她的美梦。
这道悬崖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走了四五个小时,还是没走到头。
腹中饿意袭来,背着伊娜的双手又酸又麻,几乎快托不住她。他决定将她放下来,先吃个午饭休息一下再说。
把她放在地上后,她“唔”了一声醒了过来,困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睡得可真死啊。”他宠溺地在她鼻子上拧了一下,“吃午饭啦。”
他取出熟肉,也懒得钻木取火烤热,将就着对付一口。
伊娜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肉,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听话,吃一点儿。”
“哎呀,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我再睡一会儿。”
她正准备趴下去,他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担忧地问道:“怎么这么爱犯困,你不会真生病了吧?”说着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并不烫,却是有些发凉。
她顺势倒进他的怀里,眼睛闭上,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你怀里真暖和,抱抱我。”
他不经意地看到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被蚊虫叮出的小红包,心里微微一疼,忍不住用力抱紧她,默默地向老天祈祷,希望能早点儿找到卡美族或瓦依族生活的区域。
他已经不奢望这次能直接走出大山了,只希望回到部落,不用让她再在这山中风餐露宿,饱受折磨。
她手臂上的小红包,基本已经消了肿,只剩小红点,奇怪的是,她手肘上,却有几个包不但没消肿,反而越肿越大,差不多快有绿豆大小了,而且颜色隐隐有发黑的迹象。
他心中一阵疑惑,捏住那几个小包一挤,哧的一声,流出一些淡黄色的水。
“疼。”她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在那几个小包上挠了几下。
他将她的手拿开,醮了点儿流出的黄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没有什么味道,应该不是炎症细胞。
怀中的她,突然微微颤抖起来,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一片。
“冷,好冷……”她抖得越来越厉害,身子紧紧缩成一团。
他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心头猛地一颤,脸色大变,瞬间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