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范沅清便带着一名小宫男从李挽澜房间出来,守在门外的宫男们觉得这名宫男似乎比进去的时候高了些,刚想问些什么,范沅清便将他们叫到自己跟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遵守容华君的命令,看好李挽澜不许他乱走,两名宫男连连点头。
沅清又扯着他们说了一会子闲话,心里估摸着自己身后的小宫男已经走远了,这才放那两个看守的宫男回去。
出得翊乾殿,沅清在殿前的花园中私下低缓:“澜少爷?澜少爷?”
很快,身着宫男服的李挽澜便凑了过来,低声应答:“范叔叔,我在这儿呢。”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大王子殿下在里面迟早会让君上发现的,咱们早去早回。”范沅清拉住李挽澜说道。
李挽澜点点头,二人借着黑夜的掩护离了翊乾殿,向关押独孤琦的地方走去。
梧篱殿中,独孤琦坐在那里,心内忐忑惶然。
这里沉寂安静,显得时间缓慢,分秒滴答。但却是个难得清净的所在,令独孤琦可以有时间思索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进入乾宁殿面见国主国夫之前,独孤莹对她深深地叹息道:“阿琦,原来我这些年来对你的教诲竟然全都白费了。”
独孤琦听了她的话一怔,心内十分难过。
在她将那两个石子抓在手里并举起右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但她想,小孩子之间嬉闹无状,用石子投来掷去,纵然闹到国主那里,也不过是责骂两句,又能怎样?
当她见到装扮成重伤的大公主和摘下温和面具、竭力陈词欲要治她罪责的国夫,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自己逞一时之勇,却祸及母亲和家族,独孤琦至此时实有悔意。
可她也不知怎的,在那种境况之下,却一心只想着帮容华君和李挽澜,没想到其他。
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太鲁莽毛躁,现在不知道国主要如何处置她呢?
就在她神思浑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唤道:“阿琦?阿琦?”
独孤琦循声望去,只见李挽澜从窗边探出头来。
“挽澜?怎么是你?”独孤琦惊讶地问。
李挽澜见她果然在里面,心下欢喜,赶忙将右手中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独孤琦点点头,赶忙走过去将窗子开大。
李挽澜冲她笑笑,手撑住窗框,翻身跳了进来,梧篱殿是专门软禁犯罪贵族的地方,墙壁和窗户都比平常宫殿为高,独孤琦没想到他竟然能跳进来,十分吃惊。
“你……怎么进来的?”她问道。
“范叔叔在外面,是他帮我进来的。”李挽澜答道。
“他……也来了?”独孤琦没想到范沅清也来看自己,心内十分感动。
“嗯,范叔叔现在殿外帮我们把风,”李挽澜答道,他见独孤琦形容有些憔悴,脸色忧伤起来,说道,“都是我不好,将你害成这样……”
独孤琦强自笑道:“你看你,婆婆妈妈的。我会被关到这里,都是拜大公主和国夫所赐,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李挽澜说道:“阿琦,你明明知道那些石子是我丢的,为什么要替我顶罪呢?”
独孤琦见他眼中闪出温柔的探询神色,赶忙躲开不敢看,说道:“我并非替你顶罪,只是我那时也想打她,刚好被你抢先,而大家没有看到你出手,只看到我未及出手,便都认为是我掷石子打到她。”
李挽澜道:“就算是如此,那你在国主面前也不将事情点破,替我扛了下来,也是替我顶罪啊。荣亲凰她……怎样?一定很生气吧?她是不是恨死我们李家了?”
他知道荣亲凰和容华君、李侍菁之间素来不睦,自己留给荣亲凰的印象一直不好,经过这次事情之后,只怕她会更加憎恨李家。想到这里,李挽澜又是一声叹息。
独孤琦自己虽然身处困境,但是见他如此愁眉苦脸,反倒生了安慰之心。
“挽澜,你先在想这些做什么呢?你在宫里的日子本来已经如此艰难,若是这件事再牵扯到你身上,岂不更是百上加斤?我只是……只是不愿意你过得太辛苦。”独孤琦说道。
李挽澜听了她的话,心中欢喜,他抬起头,望着独孤琦的眼眸,温柔地问道:“阿琦,你说不愿意我过得太辛苦……你……你……”
独孤琦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挽澜,你想说什么?”
李挽澜吞吞吐吐,良久,才轻声问道:“阿琦,你……你可喜欢我么?”
这句话,是一直悬在李挽澜心中的疑问,多少次,他想问,可是朝凰男子从小受到的教诲告诉他,男子不可以主动向女子表露自己的感情。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他对独孤琦的思念愈加深重之时,他就愈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不会知道,他是鼓足了怎样的勇气才敢对她问出这样一句离经叛道的话。
独孤琦听了他的话,一怔。
李挽澜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她呢?
她喜欢见到他,喜欢看他俊秀的容貌、优雅温郁的气质、谦逊得近乎自卑的贤惠性格。见不到他,她会想念,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有无受人欺负。
有时候见到美好的事物和难得的瑰丽景色,也会想要是他也能看到就好了。
见到他身临险境,她会奋不顾身去救。
她知道他很关心自己、想尽办法要救自己,就好像他知道她拿起那两颗石子根本不是想要打大公主而是为了救他。
为什么会这样?
独孤琦望着李挽澜充满探询和期待的眼眸。
他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可是她这样看着他,却只会觉得宁静祥和,不会有迷乱的感觉。
她是在爱他么?
是?抑或不是?
独孤琦忽然觉得自己答不出。
“挽澜,我……我已经有婚约了。”她赧然说道。
“我知道,”李挽澜急促地低声说道,“我知道你……”
话到此处,他却说不出来。
他不再去想荣亲凰府和自己家族的恩怨,就算是站在爱情的起跑线上,他也总是输给周明苑了。他身为童郎君,日日待在阿琦身边,这般服侍照顾,谁人能不心动呢?况且,他知道独孤琦是最最容易心软的一个人。
不,这场爱情的比赛对他来说,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可是,如果一切不是这样呢?
“我是说,如果,”李挽澜在“如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如果你现在没有婚约在身,周明苑不是童郎君,不可是每日见到你、服侍你,你又是如此与我相识……那么,你可会喜欢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