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沅清见事已至此,对独孤莹说道:“世女的身世君上已经知道了。但不是侍身说的,而是君上认出了世女身上的饰物,所以……小姐,毕竟血浓于水,君上他早晚都会认出来的,况且世女和……长得总有六七分相似,您瞒得住一时,难道还能瞒住一世么?”
独孤莹默然良久,才缓缓说道:“看来,我以后不能常带阿琦入宫,否则国主那里必定也难再瞒天过海。”
范沅清见独孤莹也想到了这一层,无语相劝,只有轻声叹息。
坤清殿内,一片静谧,国主正在看书。
容华君走入殿中,向国主身后的宫男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退下,自己留在那里伺候。
不一会儿,国主看得累了,将书放下,右手只是捏着自己眉间轻揉。容华君走上前,轻声说道:“不如……让奴侍来伺候国主陛下吧?”
国主听到他的声音,周身一顿,松了手睁开眼,见雍容华贵的爱郎站在自己面前,笑道:“你几时来的?寡人竟未察觉。”
容华君道:“奴侍才来,怕搅了您看书的雅兴,便不敢言语,只在旁边等着伺候。”
国主含情脉脉望着他道:“寡人若知道是你来了,也便不看这书了。”
容华君蹙眉道:“迷惑君上荒疏国政,这样的攻击奴侍可听得不少了,真怕他们再找些什么说辞来参奏奴侍……
国主如哄小孩一般:“那都是言官瞎说!寡人几时信过?”
容华君黯然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说得多了,国主纵然不信,在心里也难免将奴侍看轻几分……奴侍自知无法像国夫那样在国主心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求……只求国主看在奴侍侍奉您一向尽心、奴侍家族一向忠心的份上,千万不要看轻奴侍。”
见他如此说,国主甚为不忍,将他揽至身前,安慰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寡人呢?寡人对国夫,只有尊重;寡人的心,从来只属于你一个人,不管是言官还是旁的什么人,谁都不能将你在寡人心目中的地位动摇一丝一毫。”
容华君眼睫低垂,望着自己温柔的妻主,说道:“其实侍眷入宫前便已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若非为了能够留在您身边,我恐怕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寡人知道,寡人都知道,”国主温柔地说道,“你看,寡人不是一直都在用各种方式补偿你吗?这些年,宫里还有谁胆敢轻慢你吗?”
容华君先是笑着点头,继而又叹息道:“是我好命,遇到国主这么好的女子做妻主,但是我那外甥李挽澜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李挽澜?可是那个要代替曜卿与龙圣国公主成亲的男孩子么?”国主问道。
“正是他。”容华君回答。
国主回想起李挽澜的形貌,说道:“他与你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要他代替曜卿去与那公主成亲,倒真是有些委屈了。可你姐姐李侍菁已经答应寡人了。”
“代替大王子与龙圣国公主成亲,这是挽澜的荣耀,奴侍所说的轻慢绝非指这件事。”容华君说道。
“那是何事?”国主问道。
容华君面露为难之色:“这……此事有些不好出口。”
国主坦然道:“你既前来,多半也是为了此事,不妨说出来,看寡人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容华君又叹息道:“此事若说出来,难免有里间国主夫妻情分、诽谤公主之嫌……但、但奴侍非说不可。大公主今天到翊乾殿调戏了奴侍的外甥李挽澜,大王子上前阻止,大公主竟然向弟弟动手,以致姐弟二人险些打起来!”
国主眉头紧锁:“有这等事?”
容华君答道:“奴侍不敢妄言。荣亲凰与世女当时也在场,可以为证,荣亲凰世女不忍王子公主姐弟相残,还出来劝架。”
“哦?独孤琦出来劝架?”国主眉毛一挑,“原来如此。侍眷,你可是为荣亲凰世女来求情的?”
容华君见自己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还是被国主识破,索性坦言道:“奴侍的确听说了国主对荣亲凰世女的处置,但奴侍此番前来,并非单只为了求情。朝凰举国上下,大小事务莫不由国主您亲自决断。您英明神武,您的决断臣民自必遵从。但如果有人想要利用您的权威,蒙蔽圣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令您的决断之下有人含冤受屈,最终受损的,是国主您的声望啊!荣亲凰世女又如何?奴侍小小一个外甥更是死不足惜!宝贵的是国主您的声望啊!一直以来,您都是千万朝凰子民心中的仁爱之主,可不能为了区区小事影响国主清誉啊!”
国主被容华君的话语说得有些心动,她没有回答,但已看出踌躇之态。
容华君见状,忙趁胜追击:“更何况,奴侍听说国主现在有重要事情指派荣亲凰去做,若是您坚持惩罚世女,恐怕伤荣亲凰的心事小,伤宗室凰亲的心事大啊。”
国主知他所指的是令荣亲凰炼钢之事,脸上已显露认同的神色,但仍说道:“不论如何,荣亲凰世女总是伤了大公主……大公主她虽然言行无状,多次令寡人失望,但她好歹是寡人的长女,荣亲凰世女只是宗室,宗室伤及王室,不论是出自于何种原因,总不能草草了事,否则王室颜面何存?”
容华君料定国主心疼女儿,若不处罚独孤琦,她定不甘心,于是说道:“国主思虑的是,若然当作没事,以后宗室个个都可以仗着有理顶撞甚至违抗王室,那还了得……恕奴侍心思浅薄,不似您这般深思熟虑,没有想到这一层。”
国主笑道:“侍眷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恪守男人为夫之道,心思都用在相妻教女之上,甚少是非,自然想不到这些有的没的。也是因此王女才能如此聪慧伶俐。”
容华君见国主圣颜大悦,赶忙说道:“国主谬赞奴侍实在惭愧。看来如今之事,国主您对荣亲凰世女不罚不行,那不知您想要怎么罚呢?”
国主摇摇头:“寡人正是为此头痛。重不得轻不得,实在教人为难得很。”
容华君道:“奴侍倒有一个法子,不轻不重,既罚了她,又保存了宗室的颜面,不知主上有没有兴趣一闻?”
国主颇有兴趣:“哦?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