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初上,几只不起眼的飞蛾不遗余力地飞扑着晕黄的街灯。炎炎夏日的住宅区街道上,除了偶尔几声蝉叫,甚是安静。
宁静的马路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惊飞了潜藏在树上歇息的小鸟,两道黑黑的轮胎刮痕显眼地横在斑马线上。
一道黑影呈抛物线重重掷在对面马路上,嘴角汩汩流出腥红的鲜血,地上溅洒了一地的酱油,那空荡荡的酱油瓶可怜巴巴地躺在受害者身旁,不远处躺卧着一副摔碎了镜片的黑色粗框眼镜。
夜梦浑身不自觉地抽搐着,渐渐扩散的瞳孔不甘心地盯着那澈落一地的酱油,努力抗拒着黑暗的侵袭。她不过是宅在家里太久,心血来潮帮妈妈打酱油,当一回孝女。为什么倒霉得给车撞了?她还年轻,还不想死!不要睡!不要睡……
尚带着醉意的肇事司机下了车,打着酒嗝跌跌撞撞走向夜梦。夜风轻拂,似乎吹走了他点点酒意,眨了眨惺忪的双眼,看到血泊中的夜梦,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连忙三步并两步跑回车里,驱车逃逸。
喂!别走啊!帮她打一下急救电话也好啊!她快撑不住了……眼皮好重……好困……身上的痛感离她远去,整个人轻飘飘的,黑暗吞噬掉她的最后意识。
空荡荡的漆黑虚空中只有夜梦半透明的灵魂沉睡着。如睡美人的她似乎想睡到天荒地老也不愿醒来。
“夜梦……夜梦……”
谁?谁那么没品扰人清梦?困死了!别吵!
“夜梦……夜梦……”
还吵?信不信她用苍蝇拍拍死这烦人的家伙?
“诅咒……解除……拜托了……”
什么诅咒?跟她有什么关系?别烦她!她睡饱了还要上网淘一下新书呢!
“拜托了……”那把苍老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于夜梦耳边。
哟!终于耳根清净了。耶?怎么身子突然下坠?妈啊!她最怕玩什么跳楼机之类的机动游戏啦!她胆子小,不经吓!
经过约一分钟的离心力折磨,夜梦终于感到脚踩平地的安心感。不对!她的脚是踏空的?身子被人搂住了?是谁悬空接住了她吗?
慢着!被搂住的部位……啊啊啊!是胸部!天啊!本来就飞机场的她会不会这样一压连那两个小笼包都给压没了?啊啊!为什么睁不开眼?啊啊!为什么说不出话?她要看看哪个家伙在虐待她的胸!
“呜呜……妈妈……醒醒……”就在夜梦使尽全力睁开那像被AA超能胶粘着的眼皮之际,一声声凄凄楚楚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她耳边响起般,一颗颗豆大的水滴湿润着她的脑袋。
似乎那水滴的湿润为她混沌的意识带来一丝清明,“嗖”的一下,那如千斤坠的眼皮猛地撑起,一缕缕阳光刺激着她敏感的眼球使她一时无法适应。
待她适应了阳光,好奇地往前看之时,一张两目圆瞪、脸容有点发紫的巨大死人脸庞跃然入目,吓得她心脏差点从喉咙蹦出来。
搞什么?一睁眼就看到死人!那张脸还那么大!比她半个身子还大!是巨人么?慢着!她想起来了!晚饭前她外出帮妈妈打酱油时被一无良司机醉驾给撞了……现在不是该在医院救治吗?怎么……莫不是她遇上小说里面的重生?
夜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小小的兴奋,重生小说看多了,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向往。可兴奋没多久,她心中又泛起点点伤感,重生后就再也无法见到疼她的亲人们了……
不管了!反正重生也是既成的事实,先弄清楚自己现时的处境再算吧!向来不爱悲春伤秋的夜梦甩掉脑中涌起的愁怀,打起精神打量着身边的环境。
从现在所看到的情景来看,她的情况似乎很不妙啊!她面前显然是一具贵妇人打扮的巨人尸体。虽然浑身湿漉漉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但那死状绝对不是淹死的。淹死的尸体会有点发涨并且体表皮肤会呈鸡皮状。这女人倒像是他杀的窒息性死亡。
唔……刚重生就卷入杀人案中,她还真倒霉!她真该庆幸前世爱泡小说,从小说中学到那么点点的知识。
夜梦根据前世在小说中看到的知识揣测着目前的状况,可头顶那声撕力竭的哭声依旧持续着,害得她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更显烦躁。唉!耳边的哭声真烦人!大太阳天的,她头顶还下雨更烦人!
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夜梦收敛心神,根据有限的情报继续思考着她的处境。巨人?凶杀案?她到底重生到什么地方去了?敢情一直搂着她的是另一巨人?
夜梦小心翼翼地把视线移往胸口,那不着痕迹的动作令所有人无法察觉到她的动静。在情况不明之际,她可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这些巨人品性如何的?万一爱吃人的怎么办?
夜梦的视线缓慢地移动着,直到触及包裹在衬衣袖里的手才停下来。果然!她被其中一个巨人胁持了!就是这个巨人虐待她的胸!不过从比例来看,这似乎是小巨人的手吧?唔……想起来了!那个哭喊着“妈妈”的小孩声音似乎就是属于这个小巨人的。她现在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源自这个小巨人哽咽而产生的跳动呢!
耶?小巨人的手下面那白白的毛毛是她的衣服吗?出于好奇,夜梦小心地把视线继续往下移,她对重生后的自己可是很感兴趣呢!若不是一醒来就看到尸体这么刺激,估计她第一时间就是打量自己的新身体。
可是随着视线的下移,夜梦中心的不安就增添几分,直到看到那双属于布偶的毛绒双腿时,脑中不禁“嗡”的一声出现短暂的短路。
布偶的双腿?她不死心地再次盯着那双悬于半空细长双腿,确确实实是连接着她的身子。她随意晃晃右腿,那条布偶右腿听话地晃了晃。此时,她真真切切地确定那双软绵绵的布偶腿是属于她的。
尽管心中早已有答案,夜梦还是不死心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果然!两条毛绒绒的布偶手。虽然不想承认,但至此她不得不接受重生到布偶身上这一杯具事实。她不是掉进巨人国里,而是掉进了布偶身子里。搂着她的不是胁持她的巨人,估计是这副布偶的主人。
天啊!能更坑爹一点吗?人家重生成英雄!她重生却成布偶?让她重生那家伙太不负责任了!成为布偶……这让她怎么在这世界生存下去?
第二章布偶夜梦
“维尔!你怎么让小姐来这了?”一把略显低沉的男声从另一头响起,声音中透着喘息,显然是收到消息从别处赶过来。
“爸爸,别怪管家伯伯。是格蕾丝嘈着要来的。格蕾丝要看妈妈……”一声略带哽咽的稚嫩童声在夜梦头顶响起,她再度迎来头顶的暴雨。
爸爸?格蕾丝?管家伯伯?也就是她的主人叫格蕾丝,是有钱人家中的女儿。地上躺着的女尸是这家人的女主人……顺着思路,夜梦大胆地抬起头打量着格蕾丝的爸爸,反正这种情况下谁会留意一个布偶有动没动。
哦?这就是格蕾丝的爸爸吗?没啥特别的啊!外国人的长相,中等身材,长得也不帅。小说里的都坑爹的!什么重生后到哪都遇帅哥美女。她重生后不是遇到女尸就是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
夜梦兴趣缺缺地略略再扫了一眼那男人,总觉得哪里存在着不和谐感,突然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那西装外套某处空荡荡的区域内。她就说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原来西装外套上缺了颗金扭扣。哟!她还真无聊!人家衣服缺了扭扣关她什么事!
“格蕾丝,先回去休息好吗?妈妈的遗体……爸爸会处理好的……”格蕾丝的爸爸就在夜梦胡思乱想之时,已来到格蕾丝面前,蹲下来温柔地揉揉格蕾丝的小脑袋,提到她妈妈的时候,声音中明显带着伤感。
“爸爸!格蕾丝要妈妈!要妈妈!呜呜……”格蕾丝扑往父亲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窝在他肩膀上嚎哭着。
而可怜的夜梦就这样从她手中滑落,直挺挺地掉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哎哟!痛死她的小屁屁了!这主人真不负责任!就这样毫无预示地把她扔地上。也好!仰望着视野更广阔。
不敢动弹的夜梦用眼尾略略扫视了所处环境一遍,然后闲闲地晒着日光浴。庞大的庭院,百花簇锦的花圃,果实累累的果园,平静如镜的小湖泊,占地面积广的大房子,这一家子估计是超级富豪吧?唔……格蕾丝的妈妈似乎就是从那小湖泊里捞起来的。他杀后扔湖里弃尸吗?
嘈闹的嚎哭声慢慢转为断断续续的低泣,渐渐化为无声的哽咽。
“维尔,格蕾丝睡着了。我先抱她回房。夫人的遗体交由你安置了。”格蕾丝的爸爸抱起格蕾丝,刻意压低声音吩咐着管家,生怕吵醒好不容易睡过去的女儿般。
啊啊!她还在草地上呢!别把她扔这里啊!夜梦看着已完全站起来的格蕾丝父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既不敢开口说话,又怕真的被留在这庭园。
还好一脸慈祥的管家把她捞起来放在格蕾丝的怀中,随着格蕾丝一起返回大宅中。她默默地为管家送上感激的一眼,不料却远远发现尸体那紧握的拳头中射出一丝丝刺眼金光。死者手中握的应该是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摘下来的证物吧?在阳光下发光?估计是金属类的物品……
夜梦静静地躺在熟睡中的格蕾丝身旁,遥望着窗外的星空,不自觉地想起远在另一边世界的家人。她想家了……看小说看到重生什么的觉得很好玩!很想自己也来一次!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玩。现实并没小说中的那么美好。
她想温柔的妈妈,宠她的爸爸,还有慈祥的奶奶……可是想有什么用?成为布偶的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在这世界生存下去,别说想办法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不知不觉间,泪从她眼眶逸出,而她自己却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想家的哀愁中。
“兔兔。你也为格蕾丝伤心吗?”一只白腻细嫩的小手为夜梦擦去眼角的泪珠,稚嫩的声音中仍透着悲痛,可却比上午的要平静多了。
眼泪吗?原来成为布偶的她也会流泪……夜梦不敢动,就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偶一般软软地瘫在床上。即使她知道格蕾丝很喜欢这布偶,她依然不敢冒险。谁知道她轻举妄动后会不会被当怪物打死。
“兔兔……格蕾丝很伤心啊!最痛爱格蕾丝的妈妈去天国了……格蕾丝再也见不到妈妈的笑容了……”格蕾丝一双小手架着夜梦的腋窝把她抱起来,与自己面对面,泛着泪珠的碧眼覆上一片悲伤的迷雾,无神地看着夜梦。
夜梦生平最怕被人碰腋窝,可以说那是她的死穴。小时候跟玩伴玩的时候,那些坏家伙最爱朝她腋窝呵痒,弄得她生不如死。可如今身为布偶的她无论多难受多想笑多想躲开都只能强忍着冲动,默默地忍受那生不如死的感觉。
“兔兔,如果你能跟格蕾丝说说话就好了……格蕾丝现在很寂寞……真的很寂寞……”说到激动处,格蕾丝把夜梦紧紧揣在怀里,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只是想有人聆听她的哭诉,即使对象是一只布偶也好。毕竟她只是一名刚满12岁的女孩,根本无法接受突然失去母亲这一事实。
尽管夜梦很同情这个刚失去亲人的小萝莉,也从掐腋窝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她不敢安慰,不敢冒险,只能继续饰演这个不会动的木讷布偶。
“如果格蕾丝能成为布偶师就好了。那样兔兔就能拥有灵魂,能永远陪伴格蕾丝。那样格蕾丝就不会寂寞了……”格蕾丝粘着泪珠的眼眸透过窗户遥望着璀璨的星空,幽幽地嘟喃着。
布偶师?这个世界还存在布偶师这一职业?噢耶!看来她不用当一辈子的哑巴,扮一辈子的布偶了。夜梦一扫之前的阴霾,心中涌现几分雀跃。唔……现在就装作布偶觉醒好了。小说中这类型的桥段是怎样的?有了!有了!嘻嘻……
“格蕾丝……格蕾丝……”夜梦提着嗓子,装出幽远的呼唤声,打断格蕾丝的沉思。
“兔兔?是你在说话吗?”格蕾丝一把掐住夜梦的腋窝,把她架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她。难道老天听到她的祈求,怜悯她的悲苦,所以赐给兔兔灵魂,让她成为布偶师?
有了布偶师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夜梦不再忍耐那腋窝之苦,挣扎两下,从格蕾丝手中跳到棉被上,双手环胸一脸拽拽地道:“对!就是我在说话!格蕾丝,你想成为布偶师吗?我是听到你的愿望,特意降临到这只布偶身上的。我的名字叫夜梦!今后请多多指教!”哟!她真能掰!连她也佩服自己了!
“夜梦……夜梦……”格蕾丝激动得一把捞起夜梦,把她放在脸庞边,死命地蹭。“我以后都不怕寂寞了……就算所有人离开格蕾丝,夜梦也会陪在格蕾丝身边。格蕾丝不用怕夜梦像妈妈一样毫无预兆地投湖自尽……格蕾丝不用怕夜梦突然某天变成一道冰冷的尸体出现在格蕾丝面前……格蕾丝不用怕……”其实说到底,格蕾丝只是在通过夜梦来发泄失去母亲的悲痛,或者该说把夜梦变成了母亲的替代品。
活了二十多年,阅书无数的夜梦自然知道真相,可现在的她除了满脸黑线地接受格蕾丝的蹂躝外,别无他法。谁叫她装什么灵魂降临布偶身上嘛!对待以后的合作者,总得要有人情味一点吧!
不过格蕾丝说她母亲的是投湖自杀的?唔……看来其中有猫腻呢……本来她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可以后得靠格蕾丝与外界联系的话,怎么也得保她周全吧!说不准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