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郭红英拉开窗帘，见窗户上又结了一片白霜。昨天弟弟淘气，用手指在窗子上画的向日葵，如今还隐约看的出形状。
郭红英脸上露出个恶作剧的笑来，回身偷偷看了眼还在暖和的被子里睡觉的小猪，猛地一下把窗子拉得大开。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兜了进来，郭金海被冻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头看见正在窗子旁边坏笑的郭红英，鼻音撒娇又抱怨的喊了声：“姐姐”！
卫校的学生们已经放假，如今郭红英整天留在家里。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却是越发忙碌了。
如今已进了腊月，春节将近，家家户户做新衣服，郭红英花费了两天一夜做好了那位局长夫人的新大衣，街坊邻居们打听着郭家闺女手艺还不错，也找上门来。一时间竟是从早到晚没有什么歇息的空闲。
郭金海对于姐姐能留在家里，真是喜出望外，可是姐姐一整天也没空和自己玩耍，甚至还比不得从前只在家半天的时候，小男孩又有些隐约的失意。姐弟两个本是面对面坐在一张大桌子前，一个看书一个做裁减的，郭金海时常跑到姐姐身边转啊转，盼着对方的注意力能分给自己更多一点儿。
…………
郭红英最近忙得很，只觉得自己做衣服的熟练度突飞猛进。低头一算，这十多天的时间，已经作了七八条长裤，两套西装，一条长裙和一件大衣了。对于服装的熟悉，好像正在一点点地渗入到骨血中。量体裁衣也不再是仅仅按照书上的描述，而是隐隐有了些自己的心得，哪些部位当放松些舒适又不显眼，哪些部位却得收紧点才显得挺拔好看。一面自己想一面回忆着从前补衣服时见到的他人手艺，颇有所得。
郭红英的这些感悟，当然不只是这十几天的忙碌，更多的是之前两个多月缝补衣服的积累，然后再经过这十几天日夜捉摸大量进行反复的制作中，好像“顿悟”一样，感受到的。
这片人家，从前都喜欢找几条街外的一位老裁缝做衣服，郭红英也曾经见过那位的手艺，当日并不觉得如何出众，如今却隐约对比着自己的作品，感到了自己的某些不足。
量体裁衣，布料最然柔软，可是缝制的道理有点类似做鞋——鞋子是否舒服，不在于外面缀了多少金珠宝石，而是内部是否与脚步哪些些微的生理弯曲暗自相合。衣服也是这样，怎么看上去美观的同时，使得衣服的主人最大限度的活动自由，再考虑不同布料的重量悬垂质地手感，这里面的内容，简直好像别有天地。
郭红英连着十多天都是这样好像“闭关”修炼一样的日子，她感觉得似乎每一天自己的手艺都更精进了些——当然，这只是手艺人自己的想法，想被一个外行“看出”或者“感受到”这样的差别，比如郭红英进阶到老裁缝的那个水准，那么，至少现在的这些积累，还很是不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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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红英昏天黑地的忙碌了若干日子，还是冯薇薇一语道破：“英子呀，快过年了，你怎么还不张罗呢！”
郭红英大惊之下才回过神来，如今，自己可是“一家之主”来着，再不像原先做个娇憨小女儿就足够了的。过年怎么张罗虽然弄不清楚，可至少得抽出时间购买年货，洒扫家居啊！郭红英原先还觉得欣喜地那堆活计，一下子就令人愁肠起来——这，这，这，眼瞅着做不完了，可怎么才好呢？
半个晚上都在考虑这件事情，郭红英下了狠心：明儿就去买，实在做不完……那就晚上熬夜好了！这会儿功夫，倒后悔起先前那么快做好局长夫人的大衣这件事情了。局长一家是上京过年的，若是早几天安排，这些活计完全可以年后再做么！至于本地什么“正月里不动针线”的老讲究，郭红英选择性的忽略了。
冯薇薇还带了另一个消息。张家——对，就是曾经和原来郭红英暧昧过的张建民的那个张家，据说最近热闹的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个亲戚来，青皮光头带着指头粗的金链子，满手十只金戒指，半口大金牙，自称是张家老娘的娘家兄弟。张家两个二十岁的儿子陡然多了个舅舅，这滋味只怕古怪的紧。
郭红英倒不觉得张家和自己有什么相干，冯薇薇讲就笑眯眯的听，听过后，转身就淡忘了。
…………
这天下午郭红英带着弟弟一起出门，见小男孩雀跃的样子，才知道自己最近忽略了这孩子不少，心中不由得有些抱愧。
姐弟俩先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买糖果，抓了半斤酸梅糖，半斤大白兔，小半斤软糖和二两酒心巧克力，小男孩儿的脸笑得红扑扑的，自己拽着装糖果的袋子不松手。
郭红英一气儿又买了些瓜子花生各种干果，然后才想起如今郭家的这个情况，还不知道过年会不会有亲友上门，顿时苦笑。转身看见卖鞭炮的又兴奋起来，好像真的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年纪，和弟弟蹲在卖鞭炮的三轮车上一阵乱挑，两个人四只手都塞得满满的，才意犹未尽的向回走。
路上遇到街坊邻里，无论大人小孩子，个个脸上都带着喜气，可不是，快过年了呢！
…………
路过一家酒店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郭弟弟最近识字课程接近尾声，常用的一千左右字已经记得差不多了，走在路上，最喜欢把各种标语牌子念出来。这个时候的标语，在郭红英的观念里，有不少是挺土气的，听着朗朗童声大声念“多快好省完成糖业建设任务”，郭红英在旁边只觉得囧然有神。
这会儿郭弟弟念的，正是本地第一高楼——八层楼的鸿威酒店，门前的一条横幅：“鸿威集团恭祝金剪刀大会圆满成功”。那颜色鲜红已经变成了暗红，在众多条幅兄弟中显得有点不起眼，显见的挂出来风吹日晒有点时日了。
郭弟弟念完后就去念旁边“恭祝鲁原省青年运动会圆满成功”的横幅了，郭红英却听得怔了一下，抬起头搜索着什么东西。
“金剪刀”？郭红英偏头想，这应该是国内的服装设计大奖了，感觉好像突然有了动力呢……
